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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喂,这大冬天,竟然有个蚊子在这里叫唤,我打,我打死你!”

“今日我特意挑了个大个的鸡蛋!”陈秀云端过来,伺候着童韵吃。

“咱家那三只鸡,现在还是一天三个蛋?”

“是,一天三个,攒得快,昨晚上咱娘还说,已经托胜利去县里的时候买些红纸,开始准备染红鸡蛋了。”

童韵还是觉得有点浪费,不过既然娘喜欢,她也就不说什么了。

“二嫂,这些天可累到了你了,等我出了月子,我伺候你吃饭。”

可是顾家为这小宝贝大办满月的事儿,却引起了一个人的不满,她拿着送到手的红鸡蛋,恨得一个劲儿地骂咧咧:“为了个小丫头片子,这是糟蹋东西呢!”

“噗!”陈秀云爽朗地笑出声:“行,我可记住了,等着你伺候的那天!”

正说着,就听到外面传来动静,像是几个女声,陈秀云从窗户探头往外看,只见院子里站着几个女人家,便回头对童韵低声说:“是刘瑞华她们,手里提着东西,估计知道你生了,来看看你。”

说着她看了看旁边的五斗橱,关得严实,这才准备出去。

月子里屋里难免存点吃的,客人来了看到了,让吃的话实在是没那么大方,不让吃的话又不好看,所以先得藏严实了。像孙六媳妇带着一帮子小娃儿跑到月子里屋里闹腾的,是没心眼。

这边陈秀云替童韵藏好了麦乳精并油炸糖撒子,这才迎出去:“过来了啊,今日下工倒是早?”

门外是刘瑞华,柯月,还有莫暖暖,这都是和童韵一起下乡的女知青。童韵没嫁那会儿大家伙关系好得很,也算是同舟共济的,现在听说童韵生了,都约了过来一起瞧瞧。

大家伙被迎进屋后,刘瑞华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五斗橱上:“童韵,这是我们姐三个凑份子买的。”

童韵看过去,只见是两封黄纸包着的礼,用牛皮绳绑起来,上面四四方方地夹了一片巴掌大的红纸。黄纸包因为被绑紧的缘故,看着略瘪,估计不是糕点这种能撑起来的,是红糖。

红糖可金贵着呢,一斤要六毛四,两斤那就是一块二毛八了。女知青们在乡下也是凭着工分分粮食的,干一天才八个工分,这八个工分到底值多钱,还是要看最后生产队的产量。生产队打了粮食,把这些粮食除以全队所有人的总工分,就是这个工分的钱。按去年的收成来说,干一天,也就是三毛钱。等于说这两斤红糖,要干四天的工才能省出来。

“买这些干嘛,我这里不缺这个!你们自己留着买点粮食多好!”

童韵是真心替她们心疼,这红糖不光是钱的事,还得要食用糖票,这些都是得来不易,要攒的。

刘瑞华笑着没当回事:“你这辈子才生几次孩子啊,我们过来看看,怎么也得尽点心意。”

莫暖暖从旁指着刘瑞华说:“我们只出了钱,糖票是她贡献出来的,你要谢就谢她!”

柯月这个时候已经凑过来炕前,去看那才出生没多久的小娃儿,一看之下就发出惊呼:“她好小,怎么这么小!”

恰好过来给她们倒水的陈秀华听了,忍不住笑出来:“小娃儿刚出生都这么小,等你生了就知道了!”

柯月听了,脸上一红,睁大眼睛越发仔细地看蜜芽儿。

柯月是童韵的高中同学,作伴一起来到大北庄大队的,童韵嫁给顾建国的时候,她也嫁给了同村的顾跃进。顾跃进是三代贫农家庭,根正苗红,穷得那叫一个叮当响。可是柯月不在乎,她要的就是成分。

她父亲虽然只是一个工人,却因为有海外关系,饱受连累,她算是受够了这成分的拖累,说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第二次投胎就想嫁个穷的。

至于莫暖暖和刘瑞华,都是铁了心不想在农村谈的,怕万一结婚生了孩子,就一辈子扎根在这里了。她们还存着希望,想离开农村,再回去城市。

刘瑞华几个这个时候都围着小蜜芽儿,看她那白净团糯的小样子,一个个都笑起来。

刘瑞华开始眼馋:“这孩子太喜人了,我要是将来能有个这样的,死也甘心!”

莫暖暖取笑她:“哎呦,这还没对象呢,就开始惦记生娃了!”

刘瑞华反击:“哈哈哈你不惦记吗?”

莫暖暖想想,耸了耸肩:“我可没想那么多,咱要坚持独身!”

柯月瞅了瞅旁边的碗,那碗里的东西喝完了,可是她能闻到隐约一股甜香。

“童韵,你这婆家对你挺好的呀!”

“是还好。”童韵笑着指了指五斗橱:“那里面有麦乳精,你们拿出来尝尝吧。”

她们姐妹几个都是有见识的,自然不会馋个麦乳精,不过听说这个,还是有些意外。

“你这婆家其实日子过得挺好,还能给你弄到麦乳精,对你算是上心了。”柯月忍不住说。

“是,以前我爸爸生病,别人送过这个,挺难弄到的,我爸当时都没舍得喝。”莫暖暖听说麦乳精,也有些惊讶,童韵这婆家有点资源的。

“他们家没嫌弃你生女儿啊?”柯月却关心这个问题。

谁知道柯月一问这个问题,旁边刘瑞华噗嗤笑了。

“柯月你这就傻了,顾家就盼着女孩呢,咱童韵肚子争气,会生!”

莫暖暖却看出来了。

“柯月,你婆家呢,可说什么了?”

柯月听了,面上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笑了笑:“没说呢,我也才结婚不到一年,他们能说什么啊!”

几个女孩子就这么围着蜜芽儿说笑赞赏着,各种惊奇,等到眼看着天晃黑了,便恋恋不舍地告别,临走前,柯月还忍不住再次瞅了眼蜜芽儿。

其他两个都走了,刘瑞华却没走。

童韵知道刘瑞华肯定是和自己有话要说,她和刘瑞华的父亲都是首都医院的医生,上一辈交情就深,这一辈算是打小就认识的,和莫暖暖柯月没法比。

“你真就打算一辈子留在这里了?”刘瑞华看看外头没人,压低了声音这么问。

“是。”童韵知道刘瑞华的心思,她低下头,温柔地望着怀里的小女儿:“一辈子留在这里也挺好。”

外面风风雨雨的,物质上固然丰裕,但是未必就能过个平安日子。

“哎,随你,只要你喜欢就好。”刘瑞华其实心里是不赞同的,毕竟这里实在是太落后太穷了。

还记得刚来那会的艰涩,踩在田地里便是一脚的泥,猛地窜出来个田鼠都吓得尖叫,割麦子挥舞着镰刀把腿上脚上割出好几个血道子,凿玉米根子怎么也凿不动,差点把撅头给凿坏了,那一桩桩的都是血泪。

就算如今熬过来了,刘瑞华也无法想象以后一辈子都过这样的日子。

本来以为童韵未必和那顾建国过得长久,谁知道现在孩子都生下来了。

无论是什么年月,无论是农村还是城市,只要生出来孩子,女人这辈子算是被拴住了。刘瑞华想到这里,也就不好说什么了。毕竟生出来的孩子不能塞回去。

“对了,有城里的信吗,到底现在怎么样了?”童韵知道刘瑞华的性子,便不想提这回城的事,转而问起那边的消息。

“没有!”刘瑞华提起这个也是犯愁,她父亲和童韵父亲一起,都是被带走调查的医生:“这都好几个月了,也不知道最后怎么样,只盼着到时候别出什么事。”

现在这年头,成分真得是太重要了,那就是血统,血统就是一切。

“我也托建国他哥打听着点,万一有个什么,咱都互相告诉一声。”童韵心里还是发憷,就怕出事。

“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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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韵每天好吃好喝的被伺候着,转眼间就出月子了。出满月这天,把蜜芽儿兜在红包袱里称了称,出生的时候才五斤二两,现在才一个月已经九斤四两了,竟然足足长了四斤二两!

此时的蜜芽儿,胖乎乎的都快成个大白包子了,那小脸儿白白净净透着粉润的光,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四处看人儿,精灵得很。

还有那小手儿,攥起来紧紧抓住童韵的衣领,手背上那厚实的小酒窝看着分外惹人喜欢。

现在顾家全家都喜欢上了这个小东西,有时候顾老太太抱在堂屋里,别说那几个伯母,就是当伯伯的,都忍不住想抱一抱。

家里几个半大小子,放了学后也都天天溜过来说是要看妹妹,围着妹妹叽叽喳喳的不住眼地看。

童韵的母亲是儿科大夫,她耳濡目染的,知道一些知识,每次喂奶过后都会让蜜芽儿趴在肩膀上拍嗝,一来二去的,蜜芽儿已经学会了抬头。满月的时候,小脖子支撑着那圆滚滚的脑袋,可以挺得特硬实了。

四周围过来的邻居亲友的见了,都不免啧啧称奇。

乡里人都讲究让这么小的娃儿躺在炕上,不会这样竖抱的,没那锻炼机会,自然也就不会像蜜芽儿这样抬头。

一群人的各种夸赞声不绝于耳,顾老太太真是更加喜欢这得来不易的大孙女了,恨不得抱着不撒手。

童韵月子里也养胖了一些些,皮肤比以前更白了,整个人看着丰腴动人。她自己照照镜子,倒是喜欢现在这样,不过估计不会长久的,她是天生的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