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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还能忍受,不过一顿没吃而已,但也不知道天子是不是真的动怒了,还是被其他事牵绊住了精神,在下令把群臣困在奉天殿这边长达半天后,还没有人来传令,放大家出去。

“诸位放心,今日不算大家缺勤!”

吏部尚书李标在文渊阁开完会后,还抽空来奉天殿这边安慰了一下同僚们,然后转头就去吃午饭了。

官员们眼巴巴的看着李标的背影,然后又见宫门处来了一队侍卫。

本以为是陛下有放他们出去坐班当值的旨意传来,结果那带队的大汉将军却是直接扔了个人进来。

“这是三原县县令的公子,陛下说了,既然你们为得都是一件事,那干脆一块待着,免得在大明门前乱叫扰民!”

群僚愣愣的看着人被扔到地上,虽然没有挨揍的迹象,可瞧着也的确毫无风采。

要知这位公子在父亲自我牺牲,要为陕西士绅搏一个“朗朗青天”之后,便含泪带着血书赶来京城。

为了让自己的凄惨形象更加深入人心,京城中接待他的官员长辈,特意让他别洗澡别吃饭,能多憔悴就多憔悴,这样才能博得他人同情。

只要把样子摆好了,那他们也能趁势请求皇帝处置薛国观。

结果天子却是不按理出牌,被他们当堂弹劾,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还把大家困在太阳底下,不吃不喝。

“有辱斯文,实在是有辱斯文!”

“贤侄受苦了!”

一官员含泪上前,把人搀扶起来。

对方也是配合的眼含热泪,以一副凄凉姿态,声情并茂的大声说道,“侄儿不苦!”

“只要能为陕西百姓和我父亲求得一清白,侄儿即便粉身碎骨,也不可惜!”

那官员更是心痛,垂泪不止,接上了话,“可惜天子受奸人蒙蔽,竟然对你这般孝子不闻不问,还如此苛待臣下!”

“世叔莫要悲痛,只要我等诚心诚意,天子自然会明白,谁才是大明朝的真正栋梁!”

二人一唱一和,之前下跪的那帮子人也跟着抬起袖子擦着眼角,一副被感动到了的模样。

但群臣人数众多,总有一些是不会跟着演戏的。

比起关心眼前之人索要的“公道”,他们更关心自己的肚子。

此时日头高升,极为酷烈,周围无一遮挡之物,晒的人头昏脑胀。

腹中空空如也,不少官员都捂着肚子,不好意思的发出肠胃饥渴之音。

而等到未时,气温到达最磨人之时。

依照当下人的生活方式,大体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天黑了也少有再进食的。

所以掐头去尾的一算,他们差不多是被摆在空地上饿了一天!

而且是根本没睡好的那种!

本来一大清早的上班已经很疲惫了,要是没出这么一档子事儿,很多人早就吃上了热乎的饭食,还能抽空眯一下,于阴凉处养精神。

“弹劾写弹章就好了,干嘛在早朝上讲?早朝是给你显摆讲事的地方吗?”有官员开始受不住煎熬,抱怨起来。

早朝很多时候,就是一个仪式而已。

真正的国政,大家早就写好了奏疏,呈递内阁了,哪里还用得着在早朝上突然发声?

再说了,某些人发声就发声,自己找时间跪在皇宫门口就行了,想跪多久就跪多久,何必牵连到自己这无辜之人?

“你这话,将陕西百姓置于何地?我等不过秉持公心而已!”有人面红耳赤的反驳。

韩一良带着呵呵冷笑站出来,“本御史就是陕西人,去年还回过陕西,待了将近半年!”

“陕西灾情严重,易子而食者已然出现,薛大人使乡绅官吏出钱助国赈灾,是天大的善举,怎么到你们嘴里,就成了不忠不义不仁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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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嘴里的百姓,是吃喝不愁坐享其成的那一波,还是衣食无着的那一些!”

“我到现在还没在京城里买房呢,可某大人家里昨天才抬了第八房小妾进去!”

“韩一良,你别想污蔑我等……你跟那薛国观是一丘之貉!都是国贼!”

“对,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私底下检举本官的!”

提到这个,很多官员都愤怒起来。

去年韩一良的奏疏内容,他们也有所耳闻,但后面天子对之并没有什么大动作,韩一良也仍旧艰苦朴素,他们便当这事儿轻飘飘过去了——

过去的皇帝也清楚,他手底下有着不少贪官,甚至还有些较真的,收集了“百官行述”,呈递天子面前,希望能获得正义的制裁,还天下人一个朗朗乾坤。

可结果如何?

不就是皇帝的书房莫名走水,把那些罪证都烧掉了吗?

皇帝依然是皇帝,

大臣仍旧是大臣!

所以他们是不怕的!

结果后面在魏忠贤去凤阳守陵,朝中清理阉党成员之时,莫名其妙,就有不少人被牵扯进去,以事及阉党为理由,被拿去了诏狱,没多久就被抄家了。

如周应秋、阎鸣泰等尚书,虽没有被直接罢免,但也因此被锦衣卫上门,交出了一大笔款子。

群僚甚以为恨。

他们知道,大家都是贪污之人,若天子真的要摆明车马的查起来,人人都会为之遮掩,毕竟关系盘根错节,谁知道一个小吏会不会牵扯到阁老身上?

所以这种突然下马被罚款之事,必然是有人在背后举报!

思来想去,

韩一良和王会图这两个今年升职加薪的御史都很有可能是背后检举者。

王会图这个人性格十分变态,喜欢穿着布衣去民间钓鱼暗访,据说此人升任都御史后,还暗中撰写了一本“黑料集”,专门记录民间对百官的风言风语。

若非天子不喜欢言官风闻奏事,让他们就事论事的拿出证据再行弹劾,王会图靠着手中黑料,就能让自己被群体暗杀。

不过眼下是韩一良先开口,驳斥的官员自然也只能骂他了。

韩一良顿时一动,心想这人怎么知道是自己举报的,难道上门接送银章的锦衣卫有暗通官员的奸细?

他心里想着等会要提醒天子,面上神情仍旧不变,“我又没有说你娶妾娶的多,你着急干什么!”

“而且我为朝廷办事,为天子尽忠,怎么就成你嘴里的国贼了?”

“你眼睛是不是长歪了,看谁都是歪心眼的?”

“屁股不正,坐姿自然也不会正。”有几个出身寒微的官员也小声发言。

他们和韩一良的关系并没有太好,但也看不惯这些自称风流清雅的同僚,总觉得他们那做派和出身农门的自己有些合不来。

奈何官场上多的是这样的官员,也有不少身居高位,农门贵子们只能忍着。

朝堂党争激烈的时候,东林们推崇士子风流的时候,他们这些低级官员还要考虑怎么挣钱,好填补朝廷不发俸禄的空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