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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新月小气,而且戏班的大家都要吃饭,一天不开工,一天没饭吃。所以他是每天夜里干活,着急赶忙地完成了舞台改动。

纪霜雨改到灯光时,就问徐新月要钱。

徐新月懵道:“不是给了你五十块吗?”

纪霜雨:“不够呢。”

徐新月:“五十块不够吗??”

纪霜雨比他还激动:“五十块够吗???”

徐新月:“………………”

草草草!五十块当然不够!

当徐新月提出来,纪霜雨立刻答应时,他自己都觉得神奇。

但是,可是,这……怎么会这样……

徐新月的心乱了。

纪霜雨抱臂规劝道:“东家,不加钱,这舞台做到一半,那五十块可就完全折进去了。”

徐新月:“!!!”

他震惊地看着纪霜雨,“你,你……”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这才回神,之前纪霜雨答应爽快,是因为根本没想过遵守。

但是此时已经产生一定沉没成本了,徐新月哪里舍得放弃。而且纪霜雨要的第二笔钱,也不算狮子大张口,刚好卡在他承受范围。他坐地抱头半晌,忍痛给了纪霜雨钱……

纪霜雨离开的时候,偷听的检场人挤眉弄眼地问他:“师父,这回就够了?”

检场人因为学了几招,现在对纪霜雨很热情,非要叫他师父。

纪霜雨呵呵一笑:“改天我再给你表演一个,掏空甲方的口袋。”

纪霜雨反复折磨徐新月,还趁着他心痛,怂恿他把布景片给卖了,说这样可以回本。别以为这时候的景片多严谨,有的戏,戏词唱的春天,背景可能是秋天。

所以他们这出戏的景片,也是可以卖给别人用的。

戏园也分三六九等,就算同级别的戏园不收,还可以卖给低一档的戏园。

徐新月被折磨得脆弱不堪,原本还叫嚣着观众喜欢西洋布景。现在觉得自己已经被骗成这样了,成败在此一举,又想回本得很,真被忽悠得转手把景片卖了。

……

此时有消息灵通的戏迷,已经知道长乐戏园要改个新版《灵官庙》了,私下议论纷纷,却是不看好的居多。

——徐新月要是再去一趟沪上取经还好,但这些天,他既没去沪上,反倒把原来买回来的布景都卖了出去。在城内更没勤加跑动内行处,改版能改出个什么嘛。

徐新月哪知道那些讨论,一心扑在了新戏上,还要亲笔写戏报子。

戏报子就是宣传海报了,海报这两个字也是早就有了。

现在有分贴在戏园内的堂报,贴在戏园门口的门报子,还有城门口、街道上的海报子等等。要是宣传手笔特别大,还可以花钱在报刊上打广告。

徐新月照着戏班给的要点,亲自撰写剧情简介,还带广告词:十二月初三长乐戏园新排鬼神戏《灵官庙》,新彩新切,场面惊奇,都天大灵官雷火伏妖……

纪霜雨看了两眼:“东家,太保守了吧!”

徐新月虚心道:“怎么讲?”

纪霜雨抓起笔,徐新月用的是毛笔,他直接将“场面惊奇”给划了,写上“地动天惊”“百年难得一遇”之类。

徐新月惊诧地看着纪霜雨,哎你说人家这个胆子……怎么那么能吹,那么会吹。

“难怪能骗到我钱……”徐新月失落地道。

纪霜雨假装没听到。

不过,对这个戏报子东家还是很满意的,现时就拿着报条,嘱咐人去张贴了。

戏园门口那张,他还要看着人张贴,站在门口袖手盯着,可上心了。

纪霜雨也跟着看,他打算等下去票房蹲点看看卖票的情况。这关系到他还能不能吃到肉,任谁也不能说自己有百分百把握,他就是在投资人面前不显露罢了。

正是时,同街绸缎庄的东家来了,与徐新月寒暄了两句,打量起他那报条,看到“动地惊天”,微微叹息,觉得徐新月在吹牛皮。

还雷火伏妖,怕不是弄点红磷烧焰火,老土啦。

“玉钩兄,令堂身子要紧,你若难以维系,还是来找我,日后东山再起,大可重建。”绸缎庄的东家语重心长地道。

玉钩正是徐新月的表字,而绸缎庄东家说这话,不是要借他钱的意思。先前就说了,有人想买徐新月这地皮,正是请绸缎庄东家来说合。

那想买地皮的,也是梨园同行,好几个人,想合股把长乐戏园买下装修一下,更名重新开张,效仿沪上时兴的舞台模式,做成西式的舞台。

当然,唱得还是国剧,做得仍是梨园买卖,只是现在戏曲舞台吹起西风嘛,有些演戏曲的戏园,还直接改名叫XX舞台,或者XX剧院呢。

而且他们不像徐新月小气,可是打算从沪上聘请高超的布景师。

长乐戏园这地段好啊,要不是这个机会,很难能拿下这里的地。

正因为有同行,他们自觉看得准,消息也灵通,才觉得长乐戏园倒闭定了。

徐新月很觉得晦气,又不好说难听话,只黑着脸梗着脖子道:“我们的这新戏要上了,兴许不日就能扭亏为盈。”

绸缎庄东家呵呵笑了两声,充满对着秋后蚂蚱的同情。

纪霜雨在徐新月背后躲冷风,探出半张脸,乐观地道:“我们新戏这回要一鸣惊人的,欢迎您买票支持。”

绸缎庄东家看他长得好,也不觉得烦,笑眯眯地道:“哦?那鄙人就等着听这声儿了。”

徐新月两只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待绸缎庄东家走后,狂躁地在原地转了几圈,举起手来长啸:“我要钱!!!!!”

票房内无聊打盹的售票员都惊醒了,什么事什么事,谁穷疯了。

出来一看,哦哦,是我们东家啊,那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