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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县内庶民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未曾出现罔顾国法避税逃赋之?事。”说话的钦差年逾三十,下颌留须,五官端正,身上绯色官袍颜色略深,像染着血迹。

左右坐着的大臣悄然扫向郁清珣和崔侍中,又收回视线,听着汇报。

崔家?派系官员提着的心正要放一放,下首躬身说着的御史钦差话语一转:“但清河县周围数县,如贝县、常县、塘庄县等?,乃至整个鲁河府皆官官相护,或勾结巡田御史,以奇端手法隐瞒漏报田地赋税,将原本田赋加之?于?民,使民众苦不堪言……”

下首听着的官员惊诧,目光如数转到崔侍中身上。

那说着的御史钦差已?先跪下去,从袖袋里掏出奏章和一本册子?,话语里带着一丝哽咽,“此?乃臣等?冒死从贝县得来的田册,此?上记载与田间事实严重?不符,可恨那崔仲见瞒之?不过,竟想放火烧了县衙账房!臣与李护卫拼死才护得此?册出来……”

内侍过来,快速接过奏章和田册往上送去。

太皇太后接过迅速看去。

剩下的两位钦差御史,也同时呈上证据和调查奏章。

“……我等?调查田亩赋税时,还曾遭遇数次埋伏暗杀,若非护卫拼死相救,怕是无法活着回来!”

“岂有?此?理?!”太皇太后看完奏章内容,气得将册子?往下一丢,原本端庄蔼然的面孔显出凝冷怒意,目光刮向崔侍中,“崔懿!你说你崔家?清白无辜,你说你崔家?未曾欺瞒避税,那这什么?这便是你说的清白,这便是你说的无辜!”

崔侍中已?先扑通跪下,拱手呐呐无可言。

同为崔家?阵营的官员忙出声道:“太皇太后娘娘,清河县内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未有?隐瞒漏报田税,欺压良民,此?说明侍中有?规劝同族,未曾徇私,定是崔家?其他人隐瞒……”

“呵!赵大人这话不对,侍中身为一族之?长?,岂会不了解族人秉性?且他身为三省宰相,却连下属族人都约制不了,又如何辅佐圣上治理?天下?古云: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侍中连家?都未齐,何谈治国?!”

“我看他就是有?意放纵,让崔氏全族纵横乡里,欺压良民,鱼肉百姓,使周围数县百姓苦不堪言!”另有?官员冷道。

同为世家?出身的其他官员求情道:“侍中战战兢兢为国为民,只是被族人连累,本身并无大错……”

殿内稍有?争议,崔侍中跪地无言,不敢为自己辩驳分毫。

“够了!”太皇太后面色冷凝,瞥过跪地的崔侍中,眉心美人痣犹寒。

“崔懿放纵族人隐瞒田赋,欺压良民,官官勾结,徇私枉法,实不堪为门下宰辅,今先去职待罪,崔家?所有?为官者即刻革职查办!着唐子?规率钦差卫队查封清河崔氏,细究其罪!其余数县知县,乃至鲁河知府、鲁州知州,皆革职查办!严查鲁州各巡田御史……”

太皇太后冷声下了令,目光掠过崔侍中,“崔懿,你可有?话可说?”

“臣……罪民无话可说。”崔侍中眼含泪光磕头?下去,“谢太皇太后恩典。”

崔钰勾结端王之?事他还能反驳二一,但隐瞒田赋之?事却无可辩驳。

郁清珣动作太快太狠,他根本来不及准备,所有?罪证就已?经被翻出,现只去职待罪,没立即抄家?查办,已?是太皇太后给他脸面。

太皇太后冷声说完,目光再?扫向下方众人,“诸卿可有?异议?”

众臣目光转到一直没说话的郁清珣身上。

郁清珣神情平淡,面上没什么表情,听太皇太后询问,只吐出一字:“善。”

众臣了然,“臣等?无异议。”

崔侍中当场被扒了官服,押送回府,其他崔家?官员立即被革职查办,押去刑部。

众臣散去继续办公,太皇太后留郁清珣私下交谈,直至下午未时,郁清珣才从宫里出来,转去刑部大牢。

刑部牢房。

崔钰慵懒半躺在床上,接过月诸递来的伤药,浅色嘴唇勾出一抹笑,眼里浮着趣味,好?似自己并非阶下囚,“郁国公将我送回京中,又这般唤来太医为我精心诊治,却迟迟不愿现身,莫不是……”

“哐当!”

“进去!”崔钰的话还没完,隔壁牢房陡然传来声响,似有?不少人被一同塞进牢里。

“温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熟悉声音自隔壁传来。

崔钰话语凝滞,脸色微变了下。

崔家?大郎字温瑾。

“我也不清楚,据说……去往清河的几位钦差已?经回来,大理?寺卿得太皇太后召见,先进了宫,而后便是……”崔家?大郎没将话说完。

这边听着的崔钰脸色再?变了下,霍然看向旁边看守的月诸,心头?转了转,又沉下心来,神情恢复如常,嘴角还勾着笑:“郁国公该不会以为这般就能吓到我……”

月诸并不理?会他,让药童收起药品,转身出了牢房。

崔钰被人这般无视也不气恼,轻嗤一声,不理?会隔壁声音,就要躺下休息。

他不知道郁清珣有?什么打算,可左右不过一死,又有?何惧?

崔钰能听到隔壁的声音,隔壁的崔家?人自然也听到了他的声音。

崔大郎那边静了静,过了会儿,他敲了敲墙壁,轻声询问:“怀瑜,是你吗?”

闭目休憩的崔钰没睁眼,“端王之?事乃子?虚乌有?,就这你们也能被送进来?”语气充满讥讽。

朝臣与亲王勾结确是死罪,但他没认,证据不足,牵扯不到崔家?。

他不信崔侍中会脱不了这罪。

崔钰心头?轻嗤。

隔壁静了静,好?一会儿才传来崔大郎的声音:“不是因为端王之?事,一个多月前,郁清瑜于?大朝会时为贝县庶民呈递御状,告我崔氏隐匿田赋、欺压良善,太皇太后点了唐子?规等?为钦差,前往清河巡查探访……”

崔钰倏然睁开?眼,心头?凛了凛。

郁清珣让人为他疗伤诊治,怕不是为了让他认罪交代?端王之?事,而是另有?打算!

他心里隐隐有?不好?预感。

没过多久,牢房走道外传来脚步声。

崔钰扭头?看去,狱卒过来打开?牢房,月诸和太医当先进来,紧接着是穿着身暗色圆领袍的郁清珣,后头?还跟着两个捧着刑具小刀的强壮狱卒。

崔钰瞳孔微缩,面上镇定如常,甚至嘴角还能再?勾出抹笑,若有?趣味:“郁国公可算出现,不知唐娘子?可好??没有?因为你拿她做诱饵之?事而怨恨国公吧?”

郁清珣垂眸看着他,情绪平静没有?言语,只扫了眼跟着的两狱卒。

狱卒放下刑具托盘,过去抓住崔钰,将人按在地上,不让动弹。

崔钰眸色微变,被压在地上动不了,却是嗤笑一声,“郁国公莫不是恼羞成怒……”

郁清珣依旧没有?言语。

他蹲下身来,捡了把?剔肉的细长?刑刀,扯过他手,刀锋轻轻一刮,片去一层血肉。

这点疼痛尚在忍受之?内。

崔钰扯嘴冷笑,待要讥讽:“郁国公是因为唐娘子?弃你而去嗯哼……”他闷哼出声。

郁清珣执着他手,像拿着块沉香檀木,手中刀锋来回刮动,不一会儿便露出森森白骨。

崔钰开?始还能忍受这疼痛,随着时间增加,疼痛愈发加重?,直至他整只手变成白骨,只剩筋骨相连,而后将人根根碾成粉碎。

他终于?痛昏过去。

但很快,太医向前给他止血救治,喂药弄醒。

郁清珣神情始终平静,认认真?真?将他双手、双臂,乃至双腿都剃成白骨,碾成粉碎。

崔钰痛得昏死又清醒,清醒又昏死,话语从讥讽嘲笑到痛苦惨叫。

郁清珣始终不言一语,神情冷淡。

周围看着的人不禁胆寒,连隔壁听着惨叫的崔家?人也从开?始的惊疑,到最后噤若寒蝉。

“几时了?”许久,郁清珣停了动作,敛起托盘上的手帕,擦了擦满手的鲜血。

月诸迅速回神,“禀国公,已?过酉时,就快要到戌时了。”

“嗯。”郁清珣站起身,“该下衙回府了。”

大晋各官署衙门上下值时间为辰入酉出,到了戌时(19点),怎么也该散值归家?了。

他这些天一直很准时。

“那这位……”月诸看向彻底昏死的崔钰。

“拖去给隔壁崔家?人看一眼,身体剁碎了喂狗,脑袋腌制好?装进礼盒送去给端王。”郁清珣丢下话语,大步出了牢房。

他从始至终没拷问过崔钰半个字。

该知道的上辈子?已?经清楚,无需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