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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这种犹豫落在夺心魔眼里,让他立刻察觉到异样,敏锐得像是网住猎物的蜘蛛,眼神闪烁:“怎么不说话?还是说你终于意识到应该相信我?”

“不。”贝尔纳黛特后退一步,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轻易被对方把控住心理还牵着鼻子走,于是转而看了看周围,又皱着眉尖望向他,直接跳过刚才的话题,“这里不是逆世界,是什么地方?”

“我说了,这里是‘中枢’,也是我在纽约设置的第一个聚集点。最近其他人不是正在想尽办法找到这里,想要将所有聚集点全部摧毁,阻止宿主数量继续扩大吗?”他很随意地提起这件事,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防备的威胁,反而觉得挺好笑的。

不过被这么一提醒,贝尔纳黛特终于回想起来泰德曾经说过的,关于他们已经发现各个聚集点之间的联系,只要找到中枢就能将所有聚集点一举歼灭的话。

按照霍普警长的经验,几十年前霍金斯镇遇到类似的灾难时,他们也是这样销毁宿主聚集点,为大部队争取时间的。可看着面前夺心魔这样无所谓的态度,难道他们搞错了吗?

压下心里无数关于聚集点和中枢的不安猜想,她维持着一开始的声音又问:“那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吗?”夺心魔偏头看着她,“我知道就算我告诉你,你也不会这么轻易相信我的话。但是很快你就会明白,这样的坚持是没有意义的,贝妮。”

他的语气坦率到接近无害,念着贝尔纳黛特的名字更像是在念着什么婉转动听的情语,沾满温柔诱人的细滑。

“所以,去主动寻找你想了解的真相吧,贝妮。”

黑色的身影逐渐在视线里变得模糊起来,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不断抽离这个空间,回响在耳边最后一句话是:“你很快就会来见我的。”

梦境彻底破碎开,贝尔纳黛特睁开眼睛从床上挣扎坐起来,冷汗顺着她的额头与脊背逐渐往下淌,指尖冰凉,莫名其妙的寒冷让她怀疑房间里的暖气是否失效了。

抓过一旁的遥控器,确认暖气正常运作后,她重新躺回床上,看到天花板上被窗帘过滤得朦胧的光线。

像是隔着层纱,或者蜘蛛丝做成的网。

这个念头让她颤抖一下,立刻打消了继续赖床的想法,然后迅速起身找到手机,将刚才梦里的事都告诉了泰德,并提醒他一定要转告卢锡安长官,在寻找中枢的过程中一定要小心,很可能会有什么陷阱。

挂断电话后,贝尔纳黛特很快去洗手间洗漱完毕,下楼简单吃了早餐,然后开始换衣服准备晨练。

五月份的资格保留审查直接决定了她能否进入美国芭蕾舞剧院,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误。好在抽签那天她运气不错,抽到了自己一直很喜欢的《吉赛尔》作为考核主题。

然而还没等她松口气,那位身穿黑衣的教授便指定了《吉赛尔》里难度最大的一段独舞片段,作为她这次需要准备的内容。

她记得对方的名字,莉莲·米勒,是玛德琳以前的最具竞争关系的对手与旧友,也是现任剧院首席索菲娅的老师。

据说私下里是非常随和的人,但一到舞台上就会变得格外不留情面,严苛至极,甚至人送外号“白雪皇后”。因为她板着脸训斥学生的时候,就像白雪公主的后妈一样残暴可怕。

换而言之,要想得到莉莲的首肯保住入学资格,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跳舞训练时不喜欢被人打扰。尽管吉赛尔早就不是第一次练,但长时间没有进行过高强度训练的身体在重新投入芭蕾时,还是难免感到有些生涩,需要一遍又一遍的刻苦训练才能全部补回来。

音乐进入短暂空白期时,贝尔纳黛特靠在压腿杆边休息,顺便用毛巾擦汗。

她看着窗外纷繁不停的细雪,忽然又想起梦里有关蜘蛛基因和混种生物的回忆,以及夺心魔说她可以自己去寻找一直想知道的真相。一种前所未有的犹豫与紧迫感密密麻麻爬上来。

就算再不愿意,她如今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有些受到夺心魔的影响,开始忍不住好奇好认真思考他所说的话。

一直以来夺心魔都毫不掩饰他和彼得之间的确是存在着某种特殊联系的,只是贝尔纳黛特从来没有相信过。

但如果……她是说,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说的是真的,那到底会是什么呢?

抱着这个怎么也打消不了的疑问,贝尔纳黛特在结束训练后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开始试着搜索有关“混种生物”和“蜘蛛基因”有关的消息。

她的深度信息检索能力远不如彼得,能找到的都只是一些非常浅表的东西。

光标往下拉,一则来自奥斯本企业的新闻引起她的注意:

来自柯蒂斯·康纳斯博士的宏图愿景——一个没有缺陷的新世界,奥斯本集团文章。

她点开链接将文章简单浏览一遍,发现这是康纳斯博士在两年前发表的,内容是有关奥斯本的特种生物实验将会在医疗领域为人类作出的贡献。

记得那时候彼得曾经说过,咬伤他的那只蜘蛛就是这批特种生物之一。

退出网页,继续在康纳斯的个人主页内进行搜索,尽可能地筛选寻找相关论文。这对贝尔纳黛特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考验,她向来不擅长理工科,当然也包括生物,要看这些论文实在是件很痛苦的事。

但可以确定的,从康纳斯的研究结果来看,基因混合一定会让生物的原本习性发生深刻变化。

接受了蜘蛛基因的实验体也会沾染上蜘蛛的生物习性。

她反复回想着这句话,也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夺心魔时的诡异直觉——她感觉对方很像是蜘蛛,那种让她光是想到都会不寒而栗的恐怖生物。即使披着再逼真精致的人类皮囊,也完全掩盖不了那种强烈的非人异类感。

这是一种贝尔纳黛特从来没有在彼得身上感受到过的特质。他们之间的差别是如此明显,甚至是可以说是两个极端,看上去理应毫不相关。但夺心魔又的确时不时会展现出他和彼得之间的惊人相似性与微妙联系。

难道说,夺心魔和彼得当初被动接受的蜘蛛基因有什么关系吗?

想到这里,一种接近尖锐的冰冷惊悚感从指尖慢慢爬上她的脊背。拿起一旁的手机,贝尔纳黛特迅速给彼得发去一条消息,有件事想跟他说。

刚发送完毕,玛德琳的电话忽然打来,提醒她该换衣服出门,自己和乔安娜已经在路上了。

为了庆祝玛德琳一手教起来的学生在上个月通过旧金山芭蕾舞团的选拔,乔安娜很早就想叫上她们一起聚餐。但因为前段时间贝尔纳黛特不在的缘故,玛德琳不得不一直推脱。

换上外出穿的白色羊毛外套,又找出一顶浅色的帽子戴上。贝尔纳黛特很快收拾完毕下楼,独自开车来到作为聚餐地点的曼哈顿市中心。

这里高楼林立,大片大片的全玻璃设计让天空仿佛是流淌在了周围的建筑物上。夹在白雪与乌云之间的城市透着种灰恹恹的冷色调,随处可见的霓虹灯灿烂如一片掉进烟絮里的星星。

收到贝尔纳黛特消息的时候,彼得刚甩掉pib的追捕,又摆平一场发生在布鲁克林区的帮派斗争。因为回复的消息一直没有得到回应,彼得开始不由自主地担心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顺着蜘蛛感应的提示,从布鲁克林区赶到曼哈顿,彼得跳落在满是雪花的高楼天台边缘,朝下看到贝尔纳黛特刚好从车里出来。

站在餐厅门口迎接她的是一个看上去和贝尔纳黛特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孩,穿着一身深灰夹黑色的长风衣,一头金发梳理得服帖又整齐,身形瘦高,体态端正挺拔,典型的芭蕾舞者。

他似乎和贝尔纳黛特很熟悉,在见面短暂拥抱后主动提过她手里的包,还在进门后帮她拿着外套。

彼得不太高兴地打量对方片刻,很快认出他是布莱恩·菲茨,玛德琳的学生,贝尔纳黛特小时候在舞蹈学校当领舞员时经常搭档的舞伴。

他一直不怎么喜欢对方。小时候不喜欢,现在更不喜欢。

可是,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

彼得皱着眉尖看着他们一起走进餐厅,在靠窗的桌子边坐下,似乎正在谈论着什么他们都很感兴趣的话题。贝尔纳黛特脸上的表情很放松,看上去对于和布莱恩聊天感觉格外愉快,也很自然,甚至还会配合对方微笑。

不像这段时间和他说话时那样,总是有点躲闪和紧张。彼得这么想着,胃里逐渐像是痉挛着拧成结一样难受,接近闷窒的不适感迅速上升到喉咙口。

很快,餐前饮和一些搭配菜色用的酱汁被端上来。

贝尔纳黛特拿起盘子旁边的半颗青柠,将它挤出汁加到饮料里。沾上果汁的手指有种格外不舒服的黏腻感,她看了看桌上的陈设,想要找纸巾来擦下手。

布莱恩意识到后立刻摸出口袋里的方巾递给她:“用这个吧。”

她犹豫一下,感觉要是用方巾擦手以后再放回口袋里,难免会把对方的衣服弄脏。正想拒绝然后去洗手间清洗,布莱恩却已经主动握上她的手,用方巾替她将手上的青柠汁一点点擦拭干净:“好了。”

“谢谢。”

贝尔纳黛特礼貌道谢,有点尴尬地准备收回手,听到他又提醒:“要把袖子弄上去吗?免得一会儿也沾上。”

说着,布莱恩替她将毛衣的袖子卷起来朝上推了推。

明明是很简单的动作,却让贝尔纳黛特恍惚一瞬,莫名想起自己在厨房时,每次会帮她卷衣袖的只有彼得。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手机一直没有新消息收入的提醒,也许他是在忙吗?是不是被pib的人盯上了?

她默默想着,忍不住有些走神,没注意到那个红蓝色的身影此刻就在对面大楼的楼顶上,连布莱恩就坐在餐桌对面跟她说的话都被抽离成一阵成无意义的平直忙音,完全隔绝在听觉外。

“……贝妮?”发觉对方的心不在焉,布莱恩不得不再次重复叫一遍她的名字,“贝妮,你在听我说话吗?”

贝尔纳黛特迅速回神,带着歉意地笑一下:“抱歉,你刚刚说到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