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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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满揣着一小兜银子,走进一家顺眼的铺面?。
铺中?装饰古朴,暗幽延绵,笔墨纸砚分门别类地整齐摆放。
薛满目光如?炬,在笔柜前扫来扫去,这个粗糙,那个平庸……唯有一支由檀木盒子单装的毫笔稍稍顺眼。
“这支多?少钱?”
铺中?的伙计笑容可掬,朝她竖起大拇指,“姑娘,您的眼光真毒辣,这是小店的镇店之宝,唯一一支红湘妃紫毫笔。您瞧这笔杆,乃竹中?之皇红湘妃,再瞧这颜色,红中?透紫,意欲着吉祥富贵。毫毛则是天雪山紫兔毛,必须得是刚满六月龄的紫兔,只取其背部最尖韧且长短适中?的毫毛,往往五只兔子才能做齐一支毫笔。”
他洋洋洒洒说了一通,薛满没细听,只关心:“多?少钱?”
伙计举起三个手指,“这个数。”
“三两?”巧了吗这不是,她刚好带了三两银子出门。
伙计尬笑,“呵呵,您真会开玩笑。”
“什么意思?,难道它要三十?两?”他怎么不直接去抢?
伙计笑容依旧,“姑娘,货有参差,这支笔是小店的镇店之宝,红湘竹笔杆,天雪山紫兔毫毛,是精品中?的极品。”
“你直接说多?少钱。”
“三十?金。”
“夺(多?)少?”薛满提高声音,一口标准的官话扭了腰,“里?面?包了金子不成,一支笔要三十?金?”
伙计做惯了读书人的生意,有一掷千金者,自然也有囊中?羞涩者,是以他素养极高,面?不改色地道:“读书人用的东西,再贵都不算贵。古语有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您说是不?”
他肚里?还挺有墨水。
薛满又走到砚台柜,指着一方彩石砚台,“这个多?少钱?”
伙计双手掬在身前,笑道:“五彩瓷暖砚,二?十?六金。”
薛满沉默,踱步到墨柜,随手指了条平平无奇的墨,“这个?”
“这个便宜,松烟墨,三两银子有两条,但若是送人……”伙计指向?旁边一盒单独装的礼墨,“我建议您送这块潘云谷墨,遇湿不败,馨香久而不衰,乃文人墨客们的最爱。”
不用问,这墨的价格必然奇高,而她,买,不,起。
薛满摇摇头,正想换家店铺,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佻的男声。
“哟,瞧瞧这是谁。”
那人锦衣玉带,气质轻浮,身后跟着四名随从——竟是那纨绔秦淮明?。
秦淮明?目不转睛地盯着薛满,心中?又恨又痒。这小娘们和那监察御史害他在牢里?吃了不少苦,他本?想报仇雪恨,如?今见了面?,却?只觉得下腹烧得厉害。这张脸莹白剔透,这皮肤吹弹可破,这身段玲珑有致……比起被毒蛇咬死,她更该被他压在身下狠弄,那滋味想必快活极了。
他暂耐住淫思?,摇着扇问:“阿满姑娘,你一个人出的门吗?”
“干你何事?”薛满似笑非笑地睨着他,“算算日子,你这是刚从牢里?放出来?”
换作以前,秦淮明?哪能忍这种嘲讽,定要不管不顾地将人绑回去,肆意折辱个够。但这小娘子身后有人撑腰,他须得忍气吞声,徐徐图之。
“我在牢里?待了十?日,脑子已?清醒许多?。”秦淮明?朝她拱手,假模假样地道:“我向?姑娘道个歉,之前的事是我失礼,还请姑娘宽宏大量,给我个赔罪的机会。”
“免了,我可受不起。”薛满不欲跟他纠缠,动身往外走。秦淮明?抬手,随从们便熟练地堵住大门。
薛满俏脸微沉,“你想干吗?”
“难得偶遇,我想多?与你说几句话而已?。”他一改之前的跋扈,嬉皮笑脸地道:“你来买笔墨纸砚?可有看中?的?随便拿,全挂在我的账上。”
薛满不为所动,“秦公?子,你刚从牢里?出来,又想再进去吗?”
秦淮明?诡辩:“我不过与你说两句话,顺便送些东西,难道御史大人便要押我下狱?这恐怕不合律法。”
他这是要死皮赖脸到底了。
薛满道:“我出门时?带了兵尉,他们在旁边办事,马上会来找我。”
“那就等他们来了再说。”秦淮明?大手一挥,“伙计,这位姑娘看中?了哪些东西?全部拿出来包好,记在我的账上。”
伙计不认识薛满,却?认识这位财大气粗的纨绔秦公?子,他将方才薛满看过的几样东西,包括那方砚台,都摆到案面?,“秦公?子,一共是八十?八金。”
“嗯,这数字不错,够吉利。”秦淮明?扫了眼,夸道:“你眼光倒是刁,选的全是好东西。”
薛满眼瞧着他做戏,内心十?分不耐,面?上仍半分不露。
伙计端来茶水点心,秦淮明?好心情地招呼她,“阿满姑娘,来,坐下说话。”
薛满身形未动,盯着门口,思?索硬闯的可能性……嗯,四个人严实?地挡着,她应当冲不过去。
秦淮明?优哉游哉地闲聊起来,“阿满姑娘,你一个月有多?少月钱?考不考虑换个府做事?你若是来我秦府,我一个月许你十?金,你觉得如?何?”
“隔壁揽月楼的糖蒸酥酪和白玉霜方糕很出名,是衡州小姐们最喜欢的点心,平日得提前三天预定才得一份,但要是跟着我去,你想吃多?少有多?少。”
“还有那鼎丰大酒楼,是衡州最出名的席面?,堪比宫中?御宴,你若是喜欢……”
他像只嗡嗡嗡响的苍蝇,哪怕薛满一声不吭,他也能不厌其烦地唱着独角戏。
“秦公?子。”薛满打断他,“天色不早,我要走了。”
秦淮明?道:“接你的兵尉还没来,再等等也无妨。”
薛满似乎站累了,终于肯坐下喝茶,随口对那伙计道:“你这茶不错,取两包吧,明?日我拿去送给知州夫人。”
伙计呆了呆,她说谁?知州夫人?
秦淮明?也怔住,“你认识知州夫人?”
“何止认识。”薛满慢条斯理撇着茶沫,那模样与许清桉有几分相似,“你坐牢的时?候,韩夫人邀请我和少爷去参加了茗芳会。”
秦淮明?晓得茗芳会,无非是一群年轻男女眉来眼去,还得扯上花啊茶的当遮羞布,简直矫揉造作得不行。
按他说,看上眼的就抢回去,先睡了再说!
薛满好认真地问:“秦公?子,你去过茗芳会吗?”
秦淮明?脸皮一僵,他名声在外,韩夫人怎么可能邀请他?
“我懒得去。”秦淮明?嘴硬,“没甚意思?。”
“我觉得挺有意思?,韩府别院很漂亮。”薛满豁然笑开,“不瞒你说,我们来衡州前与韩夫人有过一面?之缘。韩夫人对我相当关照,又约我喝茶,又邀我去茗芳会,实?在叫我受宠若惊。”
秦淮明?若有所思?,他真是小看她了,区区一个婢女,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上韩夫人当靠山?
他敢暗中?放蛇咬许清桉,无非觉得天高皇帝远,强龙奈何不了地头蛇。但扯上韩家,有些事便不好办了。
那韩越虽与他爹有交情,但处事不通情面?,如?今他夫人再横插一脚……让他爹知道,他怕是讨不着什么好处。
算了,来日方长,想他家财万贯,若是穷追猛打,哪个小娘子能不动心?
如?此这般,薛满总算得以脱身。临走前,伙计将打包好的东西交给她,她暗啐一口,看也不看便出了门。
谁稀罕这些又贵又糟烂的玩意儿!
确定秦淮明?没跟上后,薛满转去街角,找了家不起眼的店铺,用仅有的三两银子,买了一盒普通的墨条。
送礼不在贵重,而在心意。
她抱着墨盒,匆匆往衙门赶,因着秦淮明?耽搁,此时?天已?近傍晚,回去后说不定要挨顿批。
想到这,她干脆小跑向?前,眼睛时?刻注意着四周。
大街上人不算多?,有少许收摊回家的小贩,几个孩童在附近玩耍,有人骑着马从远处跑近。
那马膘肥体?壮,油光水滑,本?沿着路中?间安稳跑动。岂料街旁玩耍的孩子忽然身形一掠,擦着薛满的身子而过,直直冲往马下。
马陡然受惊,嘶声仰起前躯,铁蹄踏孩童的脸面?而去。那孩童已?然吓傻,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马上的青年顿时?惊醒,迅速将缰绳在手中?缠绕数圈,竭力往右侧一勒,却?是收效甚微——
说时?迟那时?快,一抹绿影扑向?孩童,抱着他往外滚了好几圈,成功避开踢踏。
一场危机惊险地解除,那孩童开始嚎啕大哭,青年立刻跳下马,上前关心地询问:“你们还好吗?”
薛满忍痛看向?青年,见对方面?容硬朗,高鼻深眼,布满血丝的双眸写满焦急。
咦,竟是韩志杰身边姓戈的那名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