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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视线相遇。

谢茉不自觉弯了眉眼。

心头一动,她启唇无声说:“我一直都在。”

卫明诚该是看懂了,他微怔一瞬,便笑了,眉眼里残余的冷淡和碎冰一刹那消融。

他回:“别?怕,没事。”

谢茉还待回些什?么,领路的两?人已回过头催促:“怎么不走?了?”

她朝卫明诚宛然一笑,便拾步跟上。

她这笑落在卫明诚眼里煞是慰藉,眉眼含情,漾起的眼波莹莹鲜活,透出他再?熟悉不过的狡黠。

褶皱的情绪被彻底抚平。

这边儿,谢茉在简洁的办公室坐下?,对面是另外两?个同志。

两?人对视一眼,对谢茉如此镇定坦然的姿态惊讶不已。以往他们没少?讯问军属,但没有一个人像眼前年轻军属似的,礼貌平静地打招呼,自主自动朝对面一座,那自在放松的模样倒像是来谈判开会的,全没紧张惶恐。

感觉很稀奇。

干咳一声,年纪稍大的那人开口说:“我们收到对卫明诚同志的举报,有些问题需要你配合。”

“好。”谢茉心态平和,“你问。”

语气和神态吻合。

问题最能暴露举报名目,谢茉认真倾听,结果这一上来,两?人就?问谢茉,他们与卫明诚夫妻俩的工资花项。

这是怀疑卫明诚挖部队墙角?

之前她绞尽脑汁思索,作?为战斗英雄的卫明诚会是哪方面的问题。

思想方面,卫明诚对相关理论的研究极其深刻、透彻,不可能在如此要命的地方留把柄;政治方面,卫明诚可谓根正?苗红,爷爷在军委,父亲在部委,他自己十来岁便投身战场,保家卫国,他绝对经得起一再?审查和考验;或者?任务里出岔子了?

谢茉百思不得其解,到头来竟是经济方面的问题?

她不自觉松了口气,坦诚交代:“家里财物的确掌握在我手里,具体?花用我记不清,但大体?还是能讲明白的……”

无论是谢茉的神情,还是言辞,两?人皆未发现端倪,相觑一眼,其中一个又问卫明诚的关系脉络,还强调了卫明诚与领导的相关来往。

谢茉心头一顿,笼罩心头的雾气渐散,难道他们怀疑卫明诚行贿领导?行贿领导干啥?因为这次晋升团级?

果不其然。

这么想的,谢茉便也这么问了:“有人举报卫明诚这次的晋升是因为行贿领导?”

两?人没着急回答。

但谢茉已从他们的沉默中确定猜测,她禁不住呵笑一声,问:“那有证据吗?”

两?人顿了顿,年轻那个沉不住气,说:“听说,卫营长经常私下?里去方师长家里拜访?”

哈?

谢茉问:“这个‘经常’该怎么量化?频次又怎么算?据我所知,方师长下?半年才调来军区,之前和卫明诚并无交集,至于方师长到任之后,卫明诚昨天头一次登方师长家门,半年一次就?能用‘经常’来说了么?退一步说,昨天名单都公布了,卫明诚再?上门抱佛脚也来不及了吧?”

“当?然,我跟卫明诚虽是夫妻,但分属两?个独立自由?的个体?,他不可能将自己的一言一行全部告知我,兴许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卫明诚去拜访了方师长。”顿了顿,谢茉又问,“所以说,那举报人分说清楚卫明诚除却昨天外,又在哪天那时去方师长家了吗?”

怀疑卫明诚行贿方师长荣获晋升?

在相关知情人眼里,这个指控何其荒谬!

婚前她便从李老?那获知卫明诚年底大概率会晋升的消息,军属间也隐隐绰绰有所流传,那时候方师长还没调来呢,不能因为方师长没在最后阶段否决卫明诚就?怀疑里头存在猫腻吧?还是说,方师长仅是一个引子,举报人借此疑心卫明诚之前被提名亦来路不正?,乃是贿赂相关领导得来的?

这般捕风捉影,想当?然的联想更荒谬。

两?人面色一沉。

举报说没刻意?去记,见过几回,然后举例了昨天,话里话外怀疑卫明诚昨日?特地登门感谢领导提挈的。

他们清楚这回晋升公平公正?,卫明诚年纪轻,但能力和功劳足够,领导偏心好兵是有的,但绝对不存在违规操作?。

然而?举报人言之凿凿,态度强硬,扬言不调查清楚,便考虑上访。

没办法,他们只能叫来卫明诚和他爱人问讯,走?个过场。

年轻那人忍不住说:“举报人没详说。”口气里带着些许怨气,当?然有怨,被人胁迫做事哪能没点?脾气。

这一声“哈”到底从谢茉喉咙里呛出来,她看着两?人说:“我们工作?的一贯方针难道不是实事求是,就?事论事?问题没调查清楚,含混其词,随便臆测罪名……这样莫名其妙且荒诞的举报,也受理吗?”

“虽然我们鼓励批评与自我批评,举报算起来也是一种批评,勇敢站出来指出某些同志身上的不足和错误,这是帮助同志成长,是积极向上的,但批评是不是要言之有物,有理有据?若不然,那不成诬陷了吗?”

话里锋芒暗藏,但谢茉神态语气始终温和,不尖锐。

年长那人心里叹了口气,笑说:“举报归举报,但我们肯定不会贸然下?定论,如今找谢同志你来,正?是要多方面了解情况。再?者?,涉及领导,我们会保持客观、谨慎。”

年轻人插了句:“……也是卫营长跟领导关系好,受领导器重……”

谢茉皱眉,一脸无辜不解地说:“和领导关系好不应该吗?不能跟领导关系亲密吗?总不能做了领导便再?不是大家的同志战友了吧?革命儿女,互为臂助,关系近是应该的吧?那些见到与领导关系好的同志就?恶意?揣测质疑的人,思想觉悟方面是不是有问题?”

“我觉得,你们最好多关注一下?举报人的思想问题。毕竟,心是什?么样的,看别?人就?是什?么样的。”

“卫明诚,年纪轻轻的战斗英雄。十多岁就?在炮火里挣命,在血腥残躯里摸爬滚打,身上伤疤数不清,平日?任务出色完成,这样一个在部队成长淬炼的刚强同志,无端质疑他品行,是在质疑他本人,还是质疑部队?”说到后面,难免神情激动,语调高昂。

两?人对视一眼,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们没怀疑的意?思。”

“我们也是没办法,人都堵上门了,不处理不行,咱们走?个过场而?已。”年轻人说,“希望你能理解我们的工作?。”

年轻人只觉得冤死了。

谢茉也不咄咄逼人,顺势缓下?表情还转口道歉:“我也跟两?位同志道个歉,我情绪激动,言语哪里不合适的,还请你们见谅。”

抿了抿唇,谢茉勉强笑笑说:“乍一听我爱人被举报了,我一时着急,没能控制好自己……”

两?人都说不用道歉,理解理解。

谢茉佯装不好意?思低下?头,知道今儿这事该是过了,缓下?来,忍不住猜测举报人是谁。

对面俩人必定不会透露,谢茉也不自找没趣,暗暗条分缕析起来。

举报的时间点?颇巧合,公布卫明诚晋升团级的第二天,谢茉首先怀疑的便是落选之人,或其亲属,他们有足够出手动机,当?然这并不绝对,甚至有可能是某个看卫明诚或她不顺眼的人。

但正?常推测,相关利益人的可能性最大。

谢茉将人选过滤一遍,隐隐筛出怀疑对象。

以为举报没成本,不用付出代价是么?

呵。

现今世道乱,鼓励、提倡、甚至倡导举报,虚假不实举报多半糊弄了事,少?有实质追究,可凭什?么呢?

反正?在她这里不能轻轻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