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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白礼咬紧口中布条,药粉刚落到伤口上,一股钻心的剧痛便席卷全身,他痛的冷汗直冒,觉着刑部的酷刑也不过如此了。

“康兄再忍忍,你这伤可比刑部用过刑的犯人差得远了。”年鸣英帮他上好药,一边用白布绕紧伤口,一边指挥常嘉把热水放到自己能够到的地方。

康白礼看向年鸣英,这才意识到,刚才痛的失神,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年鸣英用热水洗净手上血迹,又洗干净刚挑出来的箭头,举到眼前仔细观察,康白礼看他看的入神,不禁问道:“年兄可看出了什么?”

年鸣英将箭头收进袖中,答道:“精铁所致,是三棱箭,且带有倒刺血槽,做工精细,极为难得,主要是很贵,看来追杀康兄的贼寇是下了本钱啊。”

说到这里,年鸣英笑了:“不过康兄还活着,想来对方是有一大笔钱打水漂了。”

可年鸣英能笑出来,此时此刻,康白礼却实在笑不出来,被本家一路追杀,一般人体会不到他的心情。

不过胆敢行刺皇子,康家算是完了。

陆执徐面色沉静,突然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闻言,康白礼不敢怠慢,强撑着坐起来,他的伤在肩头,坐着反倒舒服些,年鸣英则低头和常嘉一起收拾屋里的血迹,不过仔细看他,便知他的心思不在手里活计上。

听到陆执徐询问,年鸣英心里一紧,侧耳去听康白礼的答话,心知要是答的不好,他这位同僚怕是同昨夜那些刺客一样,都要丢到江里喂鱼了。

康白礼知晓屋里还有外人在,说的隐晦了些,他缓缓道:“家里得知公子失踪,派了许多人寻找,我能寻到公子也是巧合。”

说起这事,康白礼便想叹气,谁能想到,失踪许久的辰王殿下,居然被他阴差阳错地找到了。

他领命疏浚,可荆州水系繁多,需从源头下功夫才行,而离此处不远的康镇,便是洪水的源头之一,雨水在此集聚,因河道狭长,与下游的地势落差又高,等河水涌到下游,湍急的河水能直接冲毁堤坝。

他能怎么办,他只能命人开渠,可刚动工,河心便飘上来一具浮尸。

本来命案这种事由本地府衙审理便是,可康镇是个小地方,官府查了半日,也查不出是谁家的倒霉蛋。

康白礼是个温和有礼的人,浮尸是水里捞起来的,他又正好负责治水,便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他本意只是客气一句,谁知康镇父母官是个实诚人,直接将浮尸上的线索吐了个干净。

当听到浮尸黑衣蒙面,被人一刀毙命时,康白礼便觉察不妙。

这身打扮,不是刺客便是贼盗,又在辰王失踪的这种紧要关头,很难说没关系。

听康白礼说到一半,年鸣英便知晓怎么回事了。

他这位同僚一点武艺不通,只能将自己的发现告知身边跟着的羽林卫,又因为精通治水,对各大支流了如指掌,顺着尸体飘来的方向,轻易圈定了搜寻的范围。

只是不巧,哪怕是羽林卫,也不见得和他们殿下一条心,这才引来了暗处的杀手。

听完康白礼讲述,陆执徐眉头轻皱起来,并未继续追问更多细节,只垂眸看向腰间玉佩。

只是随处可见的一块玉佩,却能调动扬州部分兵马。

想当时他听姜静行说起这玉佩作用时,都有一种心惊肉跳之感。

如今看来,他还真是慧眼如炬,找了最好的一处靠山。

陆执徐想到此事,心情颇好,不过他也明白,姜静行还有很多事瞒着他。不过想到远在京都的人,陆执徐有些想念,不禁用手指抚摸玉佩上粗糙的纹路。

片刻后,忽地扯下玉佩塞进前襟,给了年鸣英一个眼神。

年鸣英瞬间明白过来,他掏了掏袖子,拿出一块银锭给常嘉。

虽和这半大的少年接触不多,但他好歹也是个刑部侍郎,自认为识人的本事差不到哪里去,这孩子性格沉稳,虽说以这般年岁来看,沉稳的有些过头了,但这孩子家里是肉眼可见的窘迫,不然也不会犹豫了半晌,还是让他们住下了。

常嘉毫不客气地收下银锭,看在钱的份上,他贴心了一回,主动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年鸣英揣手道:“我们在你家住了多日,也是时候离开了,等日落了,我们便离去。”

不过许久没做威胁人活计,年鸣英有些词穷,只好拿出问询犯人时的语气,说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当知晓何人的话该答,何人的话不该答,等我们走了,也许有人来找你,你只管说不知道便是,明白了吗?”

只比陆执徐矮半掌的少年点头,目光透过年鸣英看向康白礼,转而又看向陆执徐,问道:“姜公子不等家仆养好伤再离开吗?”

“不了。”陆执徐语气散漫,丝毫看不出身处一露脸,便要被人追杀的境遇里。

常嘉也不强求,虽然有点失望人今晚要走,但一块银锭也不少了,足够一户五口之家吃上一年,再算上已有的银钱,足够两人去上京,就算到了上京城要过一段苦日子,也比待在常家村好。

常嘉用指尖捏紧银锭,又问道:“若是夜间赶路,不几位公子可要备些热水吃食?”

陆执徐不说话,年鸣英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好小子,就住了三天,都快把他全身的家当掏光了。

他只好再拿出一块银锭递过去,吩咐道:“都要,再给床上那位仁兄做碗米粥。”

常嘉心中一松,嘴角微微上扬,顺从地回屋煮粥。

康白礼眼瞅着就这一会儿,就送出去两块银锭,不禁感叹都是有钱人,“一块银锭便足以,年兄何必再出一块。”

“只是深有同感罢了,”年鸣英并不觉得有什么丢人,揣手道:“康兄有所不知,我当年入京赶考,因没有盘缠夜宿街头,若不是殿下资助,怕是无缘会试。”

听此往事,康白礼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看人伤口还在渗血,年鸣英不由看向自己主子,提议道:“殿下,不如等康兄养上两日,再做筹谋。”

“来不及了。”

陆执徐一身寻常富贵人家的长袍,长眉淡漠,却让年鸣英心里一突,自从来了荆州,自家主子的手段越发狠辣了,不管是羽林卫里通风报信的人,还是不知身份的刺客,一律是格杀勿论。

刺客杀了也就杀了,可羽林卫是天子亲军,那消息多半也是往京都递的,可殿下说杀就杀,难保不会惹怒陛下。

年鸣英心里的担忧,被陆执徐接下来的话打断。

“荆州世家倒卖官盐的账簿已经到手,证据确凿,已是死路一条,可前几日谋划流民冲击羽林卫,又派人寻机刺杀的,不是康严于三家的人,之前特意留了活口,乾一已经查到身份,和桃林的刺客同属一路。”

陆执徐扫了一眼康白礼的伤势,淡声道:“想来,很快便会随着康大人追来。”

康白礼苦笑,躬身请罪道:“是下官莽撞,下官本就出身康姓世家,如今康家罪责已定,又因己过连累殿下,恐怕归京之日便是下官身死之时。”

见人面色惨淡,陆执徐也没说些免罪的话,只问道:“康大人奉旨治水,先一步本王来了荆州,时至今日,荆州水患可有改善?”

康白礼微愣,顿时明白了话中的意思,于是低声答道:“下官幸不辱命,先后疏江河、开沟渠,已有成效。”

“那便是了,靖国公既举荐了康大人,康大人也要知恩图报才好。”

陆执徐像是随口一说,可落到二人耳中,皆是惊疑。

年鸣英下意识皱眉,因着机茗这桩悬案,靖国公三字在他这里就是佞臣的形象,他自然不愿意辰王府与之攀扯太深。

康白礼则是疑惑他要如何知恩图报,不是他低看自己,他不过初登仕途,位卑言轻,而靖国公位高权重,如何也用不上他。

而且这话由辰王口中说出,也让人奇怪得很。

不过他还是应道:“靖国公举荐之恩,下官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