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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治?小萤在陈诺的嘴里听过?这?名字。若是当年?俘虏羞辱过?叶展雪的那个?。

凤渊如?此反常,倒也不足

为奇。

那是凤渊的梦魇心结,积压了二十余年?的毒恨,需用鲜血才能为他阿母洗刷掉的沉疴耻辱……

不过?这?事关大皇子母亲的名节。小萤不好?告知义父,只是笑着宽慰他,如?今他们?不过?跟大皇子各取所需,就此转移了话题。

虽然孟家?军战功已立,但?是能不能诏安,却要看圣意,不管怎样,江浙战事之?后,义父总归是要回京的。

小萤带着义父阿爹他们?回了饭厅吃饭,又聊了聊。

守了那么久的水坝,义父他们?自?也是累了,匆匆洗漱,又吃完饭,就各自?回房间休息去了。

小萤看着屋外雨丝变得稠密,终于拿起伞朝着马厩那走了走。

“女郎,要往何处去?”就在她往听心园外走时,一个?大汉走过?来,低声问她。

小萤看着他黝黑的大掌,认出他就是那日一人撂倒了陈诺的高手。

这?样的掌,应该练就了铁砂掌一类的外练功夫。

凤渊当真是怕她这?人质跑了,竟然留下这?么一位高手看着她。

小萤也是无聊,想着试探试探,说自?己想要骑马出去走走。

没想到那人并未阻拦,还喊人套车,然后对小萤道:“雨天路滑,女郎还是坐车稳妥些。”

小萤问他叫什?么,他说叫沈净。

“你们?公子准我出园?”

“公子吩咐,只要在下护住女郎的安全,女郎去哪都可。”

原来如?此,凤渊倒是心大,留下她为质,却并未限制她出入自?由啊!倒是她多心了。

小萤笑了笑:“走,去临川大营!”

沈净便让马夫驾车,可是还没走出去太远,小萤又忽然喊停:“算了,雨太大,路不好?走,还是不去了。”

沈净听了也不多话,又让马夫将车驾了回来。

小萤下了车后,并没回转自?己的房间,而是踩着木屐,撑着伞在花园漫无目的,走走停停。

她发现自?己方才听闻凤渊受伤,居然想亲自?去军营探一探他。

可是她顶着这?张太子的脸,如?何能去那等人眼繁杂的地方?

况且大营里总归是有郎中,若受些伤,也会有人照拂。

不过?想到临行前?,凤渊因为没有收到那平安绳时,沉默而略带委屈的脸。小萤难得迷信地想:会不会就是因为少了那一根,所以?凤渊才会受伤?

如?此荒诞而自?作多情?的想法,自?然得用雨水浇一浇,看看能不能将蠢念头浇灭。

此时雨打芭蕉,连院子的花丛也被打得东倒西歪。

其中一株浸雪兰花已经淹没在水坑里了。

小萤顺手拿了木棍,一点点拨开泥土,将积水引走。

这?时,雨水愈加大,她转身想着回屋休息。木屐变得有些打滑,小萤一个?趔趄,一只脚便滑了出来,踩到了泥水坑里。

就在她想重新穿回鞋子时,却有一只大手伸了过?来,稳稳握住了女郎纤细脚踝。

小萤惊诧发现,那个?本该在凤尾坡的郎君,一身铠甲,从容半跪,单手托起她的脚,亦如?初来听心园时那般。

只是这?次,他满身战甲,并无帕子,便扯了自?己战甲内衬衣襟给她擦拭脚下的污泥。

可惜衣襟亦吸饱了血和雨水,如?此擦拭,莹白的脚背都沾染了点点血痕。

男人蹙眉,放开衣襟,伸手去撩一旁水坑积攒的雨水,想要将那精致的小脚冲刷干净。

可小萤却用力将脚收回,径自?穿上鞋履,抿了抿嘴道:“大殿下,您回来了!”

凤渊慢慢起身,高大的身影如?高山笼住了小萤的娇俏,身上浸染的沙场气息也在雨雾里蒸腾袭来。

小萤定神,努力举着手里的油伞到凤渊头顶,可惜凤渊太高,她举得有些吃力。

“听说你受伤了,怎么没在军营里将养?要不要紧?”

凤渊接过?了伞,举到女郎的头顶,掩在血污的眉眼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你说过?的,战事结束就马上回来,不要让留着的人担心……”

小萤的确说了,不过?却是冲着义父他们?讲的,并非叮嘱凤渊。

若换个?时候,也许她还会大声调侃凤渊的自?作多情?。

可是眼下,看着这?个?满眼疲意,满身血污雨水,连夜冒雨归来的郎君,小萤只是轻声道:“累了吧,先去沐浴洗一洗,我让厨娘为你准备些热汤饭吃。”

说完,她转身想走,可是凤渊却伸手拉着她腕,似乎不想她离开。

“好?了,你若不想吃饭,我去拿药,你洗完澡,我给你上药。”小萤许久没用这?般哄孩子的语气跟凤渊柔声说过?话了。

以?前?在荒殿时,她倒是常常如?此对阿渊。

只是后来凤渊为了证明自?己,不再被她看轻,在荒殿里将她狠狠制服在地。

从那以?后小萤便不再这?样的口吻同自?己讲话了。

如?今再听到,凤渊竟然不觉屈辱,还有那么一丝欣喜:她看上去似乎没有那日别离时那么恼了。

此时已是深夜,其他人皆已安睡,园里一片静寂,唯有凤渊的屋子里还亮着昏黄的灯盏。

换了两大桶水后,凤渊总算梳洗干净,换了一身居家?宽袍,披散长发坐在席上。

凤渊果然又受伤了,这?次是大腿。

听他说,是追杀古治时,被一只流箭射中。

他又冒雨一路骑马归来,伤口明显有些恶化。

小萤不同于别的女郎,看到伤口时惶恐倒吸冷气一类的反应,也全不会有。

只是看了看,小萤便开始准备替他料理伤口。

在这?期间,她自?己先饮了一杯烈酒试毒,然后给他倒了一杯:“先喝了,免得一会太疼!”

看凤渊抗拒不喝,她干脆伸手递到了他嘴边,半是强迫地倒入他的嘴里。

辛辣酒液滑过?喉腔,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刻,便是腿上一疼。

那女郎拿着一片被燃酒烧过?的小刀,娴熟地给他剜掉腐肉,然后上药止血、包扎,那动作一气呵成,手都未抖一下。

待包扎完毕,小萤又要解了他的衣袍,看看他别处是否还有伤。

凤渊伸手按住了她造次的柔荑,被烈酒微微熏红的眼微微睁大,缓着呼吸看着她:“你平日,也这?般给别人处理伤口?”

小萤点了点头:“熟能生巧,我包扎得不好?吗?阿爹,还有义父,他们?受伤了,都是我来包扎的……”

“以?前?你应该还小,不怕吗?”

“起初怕,看着伤口便会不自?觉地猜测阿爹和义父他们?受伤的情?形,然后辗转睡不着……不过?我怕的不是血淋淋的伤口,而是不能与他们?同生共死,并肩而战。等待的感觉最是讨厌,不能操控变数,是悲是喜,皆由天定,再由着别人呈上,无力回天……”

许是夜雨柔化心肠,一杯烈酒松懈心智,在跳动的灯影下,小萤的话略略多了些。

她从来不喜当个?躲在男子背后寻求庇护的弱者,更?不喜如?老弱病残般,被人遗下独守家?园。

阎摩罗王,就是要掌控人的生死轮回,在天道碾压的罅隙里,争取哪怕一丝丝的与天争。

可是如?今,她铸了许久的面具被这?另一个?掌控生死的男人无情?剥离碾碎,再次囚困后方,似羸弱童时那般,立在门前?,徒劳地一遍遍眺望、等待……

凤渊看着小萤似乎陷在回忆里的怅然,伸手想要安慰摸摸她的脸,却又撤回,很?是艰涩地解释:“留下你,并非看轻你……而是在那战场上,一旦女子被俘,远比男子……”

说到这?,他不再继续说了。

因为那牵扯到他不太愿意面对的疮疤,关于他阿母曾经的遭遇。

看着小萤皎洁若明月的脸儿,他突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终于开口道:“总之?,知道了,下回……不会让你一人留下。”

小萤诧异抬起眼眸,望向了凤渊。

他是在用另一种方式与自?己道歉吗?若是如?此,

倒显得自?己那时太小气了。

想到这?,小萤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根加粗过?的红彤彤的平安绳,扯过?了他的大手,将挂着铜钱的绳子系在了他的腕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