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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荞和江源端着饭菜回来时,恰好看见江果果幽怨地抬头。

“小嫂子。”

“怎么啦?”

“如果有机会带一个人去上大学,你是带我哥,还是带我?”

宁荞:……

这是什么死亡问题!

“你哥部队里的事这么忙,肯定带你呀。”宁荞说。

江果果露出舒心笑容。

果然,小嫂子还是最疼她。

江老爷子被孙子孙女和孙媳妇给逗乐了,朗声大笑。

这段时间,他是实在感受到天伦之乐的美好滋味,以前孩子们在他身边,他疼爱归疼爱,有时候也头疼。但这一回一大家子人再住在一起,却很不同,老爷子心底更明镜儿似的,知道这都得归功于自己的大孙媳妇。

五年的时间,简直像是一眨眼就过去。孩子们变得懂事了,大孙子和大孙媳妇的感情又是恩爱甜蜜,唯一让他觉得有点遗憾的,是直到现在,还没抱上曾孙和曾孙女。

不过人确实不能太贪心,江老爷子现在就好好等着,等宁荞大学毕业之后再提这事。

这么一想,晚年更有盼头了。

上了年纪的人,就喜欢忆当年。

江老爷子从自己入伍当兵那一年说起,提了自己参加过的数场重大战役。江源、江奇和江果果听得犯困,爷爷说的这些英勇战绩,他们几乎能倒背如流。

不过这一回,老爷子还提了些新鲜事。

“江源啊,你也不小了。”

江源的眼睛一下子睁圆。

这话他听过,当年大哥还没结婚时,老爷子就总提这事。从大哥十八岁,提到二十四岁,直到大哥终于结婚,他才消停。

“那天在干休所,有没有听见爷爷奶奶们对你大哥说什么?”江老爷子问。

江果果开始吃瓜:“说什么?”

“他们说,让江珩帮忙物色一下,给江源找个对象。”

“你确实也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了。”

江源说:“我听见了,而且还听见大哥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宁荞喝了一口汤,很有兴致地问。

“大哥说,我给他拉扯大都不够,还得给他找媳妇?”江源摆起他大哥冷冰冰的脸色,模仿那副语气说道。

当时他还有点佩服大哥,怎么能这么精准地堵住老大爷老太太们的嘴呢?

再接着,年满十八没多久的江源同志不免感慨。连他都到了被催婚的年纪,真是岁月不饶人。

宁荞笑出声。

这一听就是江珩的原话。

“大哥哪里能给二哥找得到媳妇,他自己媳妇都是爷爷给找的。”江奇说。

江源向江奇投向赞许眼神,冲着江老爷子说道:“爷爷,我怎么没有娃娃亲对象?”

江老爷子一时失语。

这不是因为宁家就只有一个闺女吗?宁荞又没有妹妹!

江源参加工作之后,不像以前那样憨憨的。

他发现爷爷答不上话,就追着他要娃娃亲对象。

“大哥有娃娃亲对象,我和江奇怎么没有?果果也没有!”

“爷爷,可不带这么偏心眼的!”

宁荞看不过眼了。

哪有这样为难老人的!

她问道:“江源,你和夏月明还通信吗?”

“夏月明是谁?”江老爷子眼睛一眯。

“我二哥的同桌,当年二哥救了她,带她去派出所报公安。”江果果立马说。

“二哥和夏月明处对象了?”

“我很喜欢月明姐姐的!”

“二哥,你快说啊!”

江老爷子也点点头:“合适的话,带回家看看。”

江源:……

小嫂子怎么好端端给他挖坑!

江家老二实在是有话都说不清,抓了抓头发。

宁荞慢悠悠用勺子喝汤。

京大食堂的饭菜,果然很香。

-

老爷子吃完午饭,就提出先带着孙子孙女回去。

这一次,孩子们在干休所住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间。不过他们总归是得离开的,一个回去上班,剩下俩则要念书去。

江源请了假,倒是没什么影响,可江奇与江果果都是学生,虽然这些天在干休所也时常温书,但老爷子还是担心他们回去之后跟不上。

对于宁荞来说,此时又得面临离别。

她嘱咐江源在工作时注意安全,提醒江奇和江果果好好学习。想起他们回西城之后,自己就真要开始崭新的生活,她忐忑又期待。

江果果上前,和小嫂子紧紧拥抱。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九岁的小朋友,却始终对小嫂子有着深深的依赖,不由红了眼眶。

“小嫂子,我能再请假来看你吗?”

“不想考京大啦?如果不够努力,肯定够不上京大的分数线。”

江果果垂下眼帘。

宁荞揉揉她的头发:“等到放暑假,我就回来了。”

江奇说:“不知道大哥回来了没有。”

江果果如临大敌:“我得先回家,把大哥的鸡毛掸子藏好。”

“你藏什么藏?大哥又不打你。”江奇睨她一眼,“他只打我。”

“谁知道呢!”江果果小声道,“他最近心情不好。”

宁荞的唇角翘起。

他们大哥实在是太冤枉了,压根没怎么揍过弟弟妹妹,这会儿被说得喜怒无常的!

江老爷子不必像孙子孙女们这样黯然,因为他往后经常能见到孙媳妇。

他催促孩子们赶紧走,别在这儿打扰他们小嫂子,但没走几步,老爷子又折回来。

江老爷子从兜里,拿出一个信封,信封里沉甸甸的:“这个你留着。”

老爷子将信封塞进宁荞手里,说完就走。

江老爷子这腿脚实在是太利索了,简直健步如飞。

江果果差点都跟不上,在后边喊着:“爷爷,你等等我!”

-

宁荞现在在校园里,很安全,不等回宿舍,看了看信封里的东西。

老爷子给她塞了好多的糖票、肉票和布票还有厚厚的大团结。这些票和被叠得很整齐,还压了一张小纸条。老爷子在纸条上写着,京市的供销社比西城以及安城的都要大,商品种类也齐全,学业不忙的时候可以和同学们一起去逛逛。交朋友不能傻乎乎地吃亏,可也不好太小气,如果对方值得好好相处,可以请同学们吃糖果,糖票管够。肉票是为了让他大孙媳妇吃饱肚子,也不知道学校的食堂有没有江奇做的饭菜那么合她胃口,偶尔吃腻了食堂的饭菜,也可以换换口味,千万别饿瘦了。至于布票,京市的衣裳花样繁多,很时髦,如果看花了眼,大可以都买下来,反正他自己都是老头儿了,攒这么多布票,根本用不完。大团结就更不用说了,出门在外,多带着点钱总归有安全感,让她别省着,该花就得花。

老爷子早就已经将孙媳妇当成自家人,也不管她出门有没有带够票和钱,可劲儿往信封里塞。

宁荞的鼻尖有些发酸,忽地感觉到信封里还有重量。

她往信封里看去,是两把钥匙。

钥匙上贴着很小的字,是京市两套四合院的地址,宁荞从去过,对这地址有印象。

老爷子将这钥匙交给她,是因为她独自在外,怕她受了委屈却没个去处。

他要告诉宁荞,在京市,她同样有家。

两套四合院,还有干休所,她有三个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

江源买了明早的火车票,准备等明天早上,带着弟弟妹妹回西城。

“这就是长大的好处。”江源说,“哥和小嫂子,还有爷爷都知道我要一个人带你们回去,但没一个不放心的。”

“哥,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江奇认真道,“他们觉得我和果果也长大了,跑不丢?”

江源:?

小屁孩的嘴真硬。

留在京市的最后一天,江老爷子还带三个孩子去了一趟自家的四合院。

这两套房子,常年不住人,布满了灰尘。

江源和江奇踏进院子里,望着他们过去的家。

其实他们俩对这曾经的家,印象不深。大哥在这里住的日子比较多,幼儿时期都在这家里度过,后来他和母亲一起跟着父亲随军,而江源和江奇,是在军区大院出生的。往后就只有每年过年时,他们会跟着父母回这里,但太久远,他们早就忘了。

等到父亲去世,母亲离开,江老爷子怕触景生情,更不愿意住在这里,房门一锁,带着孙子孙女们搬得远远的。

连二哥和三哥都对这家没印象,更别说是江果果了。

她过去从没有来过这个家,非常新奇,到处看看,摸摸柜子和抽屉,一手的灰。

打开一个柜子,里面有大哥儿时的玩具,江果果拿在手上把玩一下,忽地看见一本本子。

她伸手想拿,但江老爷子快她一步,将日记本收了起来。

年代久远,连江老爷子自己都快忘记,曾经儿子儿媳的家里,还有这么一本日记本。

当年他就住隔壁,来儿子家时,经常看见沈华琳坐在书桌前写日记,她说,每天都要记录江珩的成长与变化,等到长大之后让孩子看看。

“爷爷,那是什么?”

“没什么,没用的东西。”

江果果好奇道:“这本子真漂亮,让我看看。”

江老爷子的脸色沉下来。

江源不知道爷爷怎么了,但还是拉走妹妹。

江老爷子检查抽屉里沈华琳留下的痕迹。

孙子孙女们好不容易才放下母亲带来的伤害,他不希望他们再触及有关于她的种种。

江老爷子收好日记本,准备带回干休所。

这日记本上的内容,如今再看,必然是充满着讽刺意味的。他不会翻开,也不会让孩子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