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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什么东西的蛋?”

加百列难得停顿了一下:“别人一般会问我为什么。”

乌鸦觉得头越来越重,脖子好像有点撑不住,于是把胳膊架在那条蜷起的好腿上,撑着头看了加百列一眼,并复刻了加百列方才的表情:我知道,所以呢?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很小,”加百列的语速忽然变慢了,伸手比划了一下,“原版的这么大,上面有紫色的斑点。没看到鸟,大概是受到惊吓弃巢逃走了。”

“听着像白头翁,你们培养箱生态还挺好。”

“几件小‘童装’捡到的,我听见他们在打赌孵出来的是什么,不过没孵出来,他们就被‘裁缝’带走了。”

第二天,他们就被小“包装盒”抬走了,一个孩子藏在身上的鸟蛋掉下来打碎了。

“童装”是一种保质期很短的衣服,吸血鬼也有快速成长的儿童期,不管多贵重的衣服也会很快不合身。加百列一直没找到那几件小童装的下落,大概已经进了旧物垃圾堆,于是只好把购买记录上刷卡的人塞进不知名的蛋里。

乌鸦沉默了一会儿:“我觉得你这事干得有点阴间。”

加百列:“嗯?”

“孩子期待蛋里孵出个什么小鸟,结果你给人家塞了个没毛的‘厄运’。”

加百列:“……”

“你其实在整他们是吧?熊孩子干过什么倒霉事?”

加百列:“……他们拔了白孔雀的尾羽,还把花揪下来,扔得到处都是。”

乌鸦:“哇哦。”

加百列忽然笑了起来,不是端庄的、充满邪教气息的假笑,也不是神秘的、带着恶意的嘲笑。他笑出了声音,几乎维持不住坐姿,不小心碰倒了真实之钟,上面仍是乌鸦最后一次按出的蛇面。

代表欺诈和谎言的蛇威严地注视下,乌鸦渐渐没了声音。

加百列偏头看了一眼,发现“没用的蓝眼睛做的没用的药”发挥了一点药效,乌鸦睡着了。他知道这种睡眠是有益的,起码比硬扛疼痛或者干脆晕过去好,加百列把他放在了简易床上,发现这样的触碰没有惊醒对方。

于是他想了想,再一次缓缓伸手打破乌鸦的“社交距离”。

他的手虚虚地点在了乌鸦的左眼上,某个声称自己“过敏”的人没反应,于是加百列手指下移,从眼睛点到鼻子、嘴唇、沾着血印的下巴……

“所以‘浑身发毛’是心理作用。”加百列——自称照顾过很多受伤生病“小动物”的无证医师——擅自做了诊断,“那就没事了。”

所以他想怎么样都行,只要别让“心理过敏”的人醒着察觉到。

昏天黑地地睡了不知多久,乌鸦被外面的人声吵醒,他轻轻挣动了一下,发现身上的血迹已经干净了,他换上了一件以前值班人员放在这的换洗衣服。嘴里有清苦味,大概是那位“田螺护士”又给他喂了点药。药效没法让他活蹦乱跳,但好歹把他快散的身架凑合裹了两圈,脚踝都消肿了不少,能轻轻触地了。

生病受伤的时候,身边队友帮忙打理一下很正常,哪怕是位女士来做这些事他都不会多想,住院的时候谁还管医生护士们是男是女?

可是加百列……

乌鸦脑子里忽地又冒出之前的事,头皮发麻。

“停,翻篇了。”他艰难地调动起自己发育不良的理智,把竖起来的汗毛压平,强行“无事发生”,将注意力往外转。

火种小队们受伤都不重,修整一下,摆脱那雾气的影响,这会儿已经开工整理遗迹里的东西了。

乌鸦很想继续装死,别人干活他躺着这种事,以他的脸皮,向来是没有一点负罪感的。

但手腕上缠着的漆黑契约微微晃动,似乎在催他。

这契约是封印这座驿站的人留下的,一个留着漂亮小胡子、打扮得很讲究的中年人。

他是这座驿站的驿站长。

临终画面一团混乱,没有死者的自我介绍,但他领口上有个“匠人”协会的标志性胸针——从胸针的崭新程度与驿站长处理一些事情的不熟练上,乌鸦判断他是个刚刚升到“匠人”的二级火种。

无数死在血族枪口和爪牙下的卫兵们掩护着他、给他拖着时间,这位“匠人”驿站长完成了遗迹封印。

封印完成,也代表原本支撑驿站的匠人造物彻底失效,所有隐匿的空间瞬间暴露,驿站长本人摔在血族们的视线里。他早有准备,将火种化入血液,吞下了一件亲手做的匠人造物,让自己在血族面前炸成了烟花。

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死者提出的要么是“救某某”这种根本完不成、乌鸦也不会接的任务;要么就是跟他们这伙“收尸人”目标一致的“保护好遗迹里的东西,带回人类社会”……那样的话,可以让新晋巫师女士挑大梁,废物病秧子跟着划两下水。

可这个死者很特别,他那契约书上的待完成遗愿是:查明驿站覆灭的真相。

圣地和方舟方面都没有驿站暴露的真实原因,乌鸦本以为是当时情况紧急,这驿站没来得及上报。现在看来,驿站长直到死,也没弄明白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乌鸦呲牙咧嘴地把自己撑起来——这事不能不弄明白,比什么被个大老爷们儿亲一口都严重。

不然,他直觉那杨组长会用同样的手段再坑他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