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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玉好似突然间生出了五感。

形、声、闻、味、触都变得具体鲜活。

他开始有了感觉。

感觉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好东西,它让齐玉感受到甜蜜、快乐、温暖、安心、舒适。

但也有极少的时候不太妙。

比如他搞不清英语语法的时候,江与临只要一叹气他就心颤。

齐玉不仅学会了害怕,还学会了表达,他很勇敢地对江与临说:“你不要再叹气了,我害怕。”

江与临握笔的手微微一顿,诧异地看过去:“怕什么,我又没说你。”

齐玉委委屈屈地垂着眼,纤长的睫毛轻颤:“你又叹气了,我是不是太笨了。”

江与临这人从小吃软不吃硬,见到齐玉这的委屈模样,不由反思是不是自己语气不好。

齐玉性格内向。

内向的人都敏感。

思索间,齐玉又偷偷瞥了江与临一眼,眼神像条做错事的小狗。

江与临立刻就心软了,摸了摸齐玉的脑袋:“好好好,对不起,我以后不叹气了,我没觉得你笨,是嫌我自己说不明白。”

齐玉轻轻嗯了一声,很温驯地低下头。

江与临刚想把手收回来,却无意间瞥到齐玉头顶有一根白头发,就把齐玉脑袋往下按了按:“哎,你头上有一根白头发,你再低点头,我给你拔下来。”

齐玉就又低了低头,几乎趴在桌子上,闷声邀功:“一定是我学习太刻苦了。”

江与临拔下那根白头发,又在齐玉头上来回翻找:“别动,我看看还有没有。”

齐玉就不动了。

英语老师站在讲台上,刚写完板书,回头就看见江与临在摆弄齐玉的头发。

上课说悄悄话也就算了,小动作还这么多。

英语老师一粉笔头扔过去:“江与临!上课不好好听讲,在后面玩你同桌?”

闻言同学们纷纷回头往后看,瞧见江与临的手还在齐玉脑袋上,爆发出一阵不大不小的笑声。

江与临讪讪收回手。

英语老师又是一记粉笔头:“后面站着去!”

江与临想叹气,又想起来刚答应了齐玉不叹气,只能憋回去,拿着英语书站在了后黑板下面。

齐玉回头看了江与临一眼,也拿着书站起身,跟着走到了江与临身边站好。

江与临赞许道:“你还挺讲义气。”

齐玉说:“我……”

啪啪,又是两个连环粉笔头。

英语老师怒斥:“都到后面站着了还说!再说楼道里站着去。”

二位难兄难弟闭了嘴,安静地站了大半节课。

江与临站得腿都酸了。

等下课铃响起时,他几乎是立刻回到座位上瘫倒。

齐玉不紧不慢地走回来:“你怎么了。”

江与临理所当然道:“腿酸啊。”

齐玉看了江与临一眼:“还好意思说我是千金大小姐,你比大小姐还娇气。”

对于娇气这个评价,江与临早听习惯了,不以为意道:“那我就是没吃过苦,你不能让我硬吃吧。”

齐玉摇头:“那就不吃。”

江与临趴在桌子上,手伸到桌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捶着小腿,抱怨道:“我最怕疼了,现在因为你罚站到腿酸,你说该怎么办吧。”

齐玉很老实地说:“那我给你揉揉。”

江与临一点也不客气,闻言立刻把小腿搭在齐玉大腿上,大爷似的靠在椅子上,轻轻晃着腿催促。

齐玉就一边给江与临揉腿,一边低头背单词。

*

不知从何时开始,江与临和高嘉俊、白子航的铁三角变成四个人。

齐玉存在感很低,要不是江与临有时会忽然回头和齐玉说话,高嘉俊与白子航两个人都忘了他们的小团体已经扩编。

不过也正是因为齐玉话少,存在感低,倒是不讨厌。

他不太主动和高嘉俊、白子航说话,但别人跟他说话他也会回答,很有礼貌,而且出人意料的随和,从来不提要求不提意见,他们三个决定干什么,齐玉就跟着干什么。

齐玉就像开了自动跟随模式,大多时候都是沉默地跟在江与临身后。

时间久了,高嘉俊、白子航二人也就习惯了。

他们白天一起去食堂,一起去小卖部,一起去上操,一起去上体育课,放学还要一起走出校门。

渐渐地,所有人都发现,齐玉从独自走在整个班级后面,变成了单独跟在江与临后面。

无论江与临去哪儿,齐玉都会跟着。

一天晚自习下课,江与临想去厕所,才刚放下笔,齐玉就站起来了。

江与临疑惑:“你干吗?”

齐玉理所当然:“你不是要出去吗?”

江与临抬头看着齐玉,不解道:“我是要出去,可你站起来干吗?”

齐玉:“我跟你一起去。”

江与临无语:“……我去上厕所,你也去啊。”

齐玉想了想:“我可以在门口等你。”

江与临忍俊不禁:“你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上厕所还找个伴。”

虽然嘴上嫌弃,但江与临几乎从不拒绝齐玉。

齐玉像只被抛弃过的流浪狗,敏感又脆弱,有时候江与临只要表现出一丁点为难犹豫,他会就跟蜗牛似的缩回自己的世界里。

这次和往常一样,江与临见齐玉想跟着自己,就主动揽住齐玉的肩,二人勾肩搭背地一起往教学楼外面走。

彼时深秋萧瑟,晚风吹拂,梧桐叶簌簌落下。

一弯新月遥挂天际,月华冷清岑寂,微风也凉。

暗处隐约有私语呢喃,不知哪个班的小情侣偷偷见面,趁夜色谈心。

两个人并肩往前,将人声与夜风抛在身后。

影子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