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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回那人来问,“你不说话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她便笑,“在想从前的事。”

那人便问,“从前的什么事?”

她想了好一会儿,怔怔的,呆呆的,“从前不好的事。”

她从前大多都是不好的事,极少有什么好事。因而她终其一生,求的不过是个温暖的人,温暖的事,温暖的家,求的不过是温暖的一生啊。

那人也怔怔的,默然垂下眸子好一会儿也没有说话,他该知道她从前“不好的事”,有他不可埋没的功劳,因而不能应答,也无法再说下去。

又一回那人来,带来两个青豆荚。

他的眸中罕见地有几分神采,他就坐在她的榻旁,他已经数月不曾坐在她的榻旁了。

他递给她一个青豆荚,他说,“路边看见的,想起你吹过一回……”

哦,豌豆荚。

那人问,“上一回,你吹的是什么?”

她心头一酸,眼泪险些滚了下来。

上一回是什么时候,上一回是在回蓟城的兰草溪头,他要了魏宫国书,要明媒正娶。

上一回他问,“小七,我再问你,你可愿嫁?”

上一回她眉眼弯弯,望着公子许瞻,望着那小山重叠,望着那地阔天长,也望着那千千万万里的燕国大地,用那籽粒饱满的青豆荚吹出了心里的话。

——我愿意

那是他们最平等的一日。

而今呢?

而今她望着那青豆荚怔怔地出神。

听一旁的人轻声说,“你教我吧。”

她没有接,她不接眼前那指节分明的手便一直等着。

好一会儿过去,听他轻叹了一声,“小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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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说什么呢?

他可也想起了上一回那广袤的大草甸来?可也想起了那满满一篓子的香草,那洒出大红浆液的果子,那沾满裙摆的卷耳,那喝饱了水的松果?

他可还记得那一日的小七是多么的鲜活。

她伸出一只素白清瘦的手接过了豌豆荚,指尖轻颤,放在唇边,吹出了三个短促的音节。

那人舒眉软眼的,笑问,“上一回你吹的就是这三个字,是什么?”

他的眼里是有期待的,话里也是有期待的罢?

但她笑了笑,她说,“不愿意。”

不愿意。

一个千疮百孔的人,一个遍体鳞伤的人,不会再愿意了。

小七不会再愿嫁,公子也不会再愿娶。

她说出这三个字来的时候,心中十分平和,也无比的畅快,仿佛积压在心头多年的巨石终于落了下来,就连身上的病也感觉松快了几分。

她甚至怪自己,为什么不早一些说呢?

早在八月回了兰台,就该与他说个清楚,也该与他划清界限,说个明白啊。

她也怪自己,怪自己不该踏进九重台,怪自己不该抱住那个痛失了父亲的人。

早就该做出个抉择来,偏偏等到了这时候。

那人眸里支离破碎,唇边的笑意渐渐僵住,总有好半晌过去了,终究是点了点头,温和笑了一声,“那便是我会错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