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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八珍楼的路上,詹明德一直在想要如何跟岳风开口。

一号跟岳风做了大事,但一号骤然离去,岳风能接受朋友换了个人吗?两人能相处得好吗?不管哪一个问题都让詹明德头疼不已。

她走的是侧门,詹知理给她打掩护,只要在晚膳前归家即可,詹家对女儿看管得不算严,主要也是没想到最出众的詹明德竟然最会阳奉阴违。

八珍楼是源国京城很出名的一家酒楼,顾名思义,以各种奇珍美食出名,每一道菜都价格不菲,詹明德记得,一号跟她说过岳风第一次来八珍楼时的情形。

岳风从前是个猎户嘛,而且是个身手极佳,仅靠打猎就能养活两个人还能攒下一笔傍身钱的高手,所经手的山珍野味数不胜数,用她的话说,当猎户时卖的货都亏大了!

要是都拿来卖给八珍楼,她现在荷包不知有多鼓。

虽然已经从猎户成了岳家贵女,但岳风是个闲不住的人,想让她换上漂亮长裙坐在家里弹琴绣花,不如直接给她脖子来一刀。

所以岳风依旧保留着自己的抠门属性,每回来八珍楼都只点一壶最便宜的粗茶,除非一号请客,否则宁肯吃外头小巷里的羊肉烩面,也不愿意给八珍楼花一文钱。

詹明德能说什么?

推开门前,她深吸一口气。

怎么说呢,岳风跟詹明德想象中的差不多,是大曜女人常见的高挑修长,举止豪迈潇洒而不造作,举手投足间尽显侠客风范,但在源国这样的女人就不多见了,光身高就是鹤立鸡群。

据说岳风在山上生活时,因猎户不属于村子,也没有土地,她自幼吃得便是兽肉和鸡蛋,连奶喝得都是狼奶,自然也就生得人高马大,詹明德忍不住露出羡慕的眼神。

像她从很小的时候便要控制饭量,免得日后长得痴肥,詹明德认识的一位姑娘,因为爱吃也能吃,整个人看起来胖乎乎圆滚滚的,她家里人为此愁得不轻,后来便在吃饭时将她的腰勒紧,确保她每顿只能吃小半碗饭。

詹明德跟詹知理,还有其她姐妹虽然不像这样夸张,但也个个纤瘦婀娜,一号来了之后,让詹明德长高了点,身上还练出了一层薄薄的肌肉,可跟岳风还是没法比。

初次见面,詹明德不知该说点什么。

岳风面前摆着一杯粗茶,她虽然点菜只点粗茶,却次次都要包厢,八珍楼的男老板对此是敢怒不敢言,谁让人家是将门之女,出身高贵。

“明德,你来了,之前我们说的事——”

看见詹明德,岳风先是露出笑容,可话还没说完却戛然而止,她脸上的笑也渐渐淡下来,詹明德心知她应当是看出了自己跟一号的不同,于是两人同时开口。

一个人张嘴说我,一个人张嘴说你,撞到了一起又异口同声地让对方先说,最后还是岳风先开口,她盯着詹明德打量,忽然笑了一声:“怪不得。”

这没头没尾的三个字让詹明德追问:“怪不得什么?”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感觉挺奇怪,你跟京城其她姑娘好像不大一样,既没有轻视我欺负我,也没有厌恶跟排斥。”

要知道岳风这副外表并不符合源国审美,要是在民间,还能凭力气大有本事叫人羡慕,但在京城的圈子里,即便是不讨厌她的姑娘,也会为了不被孤立而避免和岳风相处。

一号是第一个没拿有色眼镜看她,甚至还夸她身材好,肌肉结实,并流露出了一丝羡慕。

两人也正是因此渐渐熟悉对方,成为了朋友。

詹明德听岳风说完,笑笑说道:“真的那么好认吗?”

岳风点点头又摇摇头,詹明德没看懂她这是什么意思,岳风解释道:“明德……我是说另一个明德,她跟我提到过你,所以我才能一眼分辨出来。”

两个詹明德有很多相同之处,但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岳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分得这么清楚,明明詹明德还没说什么呢。

“原来是这样。”詹明德走到桌前坐下,问岳风,“要点菜吗?”

岳风觉得自己让另一个詹明德付钱心安理得,但如果是这个詹明德……她思来想去,摇摇头说:“还是算了,这里的菜不便宜。”

詹明德:“受累问一句,你跟一号相处时,也从来不让她破费吗?”

岳风:“想什么好事呢?不可能。”

两人对眼看了十几秒,突然不约而同笑出了声,岳风主动起身,邀请詹明德入座:“请。”

詹明德没有跟她客气,朝岳风递上了菜单。

岳风保守地点了二十道菜,詹明德没说什么,她看岳风这体格子就不像个小鸟胃,因为詹雌也很能吃,一顿饭干掉十个二十个拳头大的馒头不在话下。

两人一开始没说话,都在埋头苦吃,詹明德摸着肚子深表遗憾,换回自己的身体后连饭量都变小了,到底是不如一号的身体打小那么强壮,但比起互换之前又好了很多。

吃了个八分饱后,岳风才开始跟詹明德提起一号。

一号并不知道她跟詹明德什么时候会换回去,但正如她在跟詹明德交流时会事无巨细地讲述自己与岳风的来往,和岳风相处的过程中,在确认岳风可以信任,并且志同道合后,一号没有对她隐瞒自己与詹明德的事。

但这人恶趣味总是有的,那就是没告诉詹明德岳风什么都知道,也没告诉岳风詹明德同样全部知晓。

两人确认过眼神后,都有点牙痒痒,也就是一号不在,否则非得挨一顿,但詹明德跟岳风也因此拉近了距离,她们拥有共同的秘密,还有共同的志向。

詹明德知道,短短一年时间,一号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帮助岳风在岳家站稳了脚跟。

不是普通的上桌吃饭,而是压过几位兄长,甚至隐隐连岳将军都要听她的。

这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但一号不肯告诉詹明德。

岳风:……

詹明德觉得她的表情有点微妙,“如果不方便说的话——”

“不是。”岳风沉吟,“说出来,我怕你不信。”

詹明德心想我有什么不信的,连被弹幕器寄生这种事我都经历过了。

但很快的,她就目瞪口呆了,岳风看着她的表情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这事儿说来难呢,它的确不简单,说简单呢,也确实是不怎么难,只不过岳风也好詹明德也好,她俩骨子里都比较正人君子,道德底线很高,做什么事都想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去赢,但一号就不这样。

岳风身份尴尬,虽然从小小猎户摇身一变成为高门贵女,实际上在京城的生活远不如在山间自在,说实话,比起那些繁缛无聊的宴会,她宁可在山里养鸡。

所以归家后,跟家人的相处很是冷淡,中间缺少的那么多年时光,很难再补回来,岳风并不缺爱,她脱下粗布麻衣,换上绫罗绸缎,却比当猎户时更束手束脚。

柔软的布料和精致的头面,像蜘蛛网一样牢牢将她困住,不给她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

她迫切想要挣脱这一切,甚至想不告而别远离京城,是一号阻止了她。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放弃?这么多的家产你不要,别人不会赞美你清高,只会把你当傻子。等人家躺在金山银山上数着宝贝过日子时,你在山里苦哈哈的捡鸡蛋铲鸡屎……你不会以为这样做很特立独行吧?」

「退一万步说,就是金银财宝你没兴趣,你爹手里的兵权,你难道也不想要?那可什么宝贝都珍贵,尝过权力的滋味你就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傻了。」

「何必在意那些人对你什么态度呢?瞧不起你也好贬低你也好,等你手握重兵再试试看呢?信不信所有鄙夷你不够美丽柔弱的公子哥,他们跟他们的爹,都得跪在你脚下求你饶命?」

复述了一遍一号是如何说服自己的后,岳风朝詹明德摊手:“……换作你也会被说服吧?”

真要说起来,生活在京城,无论哪方面都比在山里方便,岳风想要的是自由且无拘无束的环境,但这份自由不能以逃避来交换,偏安一隅的自由根本称不上自由。

她想离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京城处处受制,连多吃一碗饭都要被笑话是个饭桶,家人对她好的方式是送许多漂亮衣服首饰,还要为她寻个好夫婿,这些偏偏不是岳风想要的。

比起被人驾驭,她更想驾驭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