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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江一眠把定位发给傅承焰。

他回头看向身后,那群挑事的人已经连滚带爬地跑了,周围围观的人也已经习惯了这条街的混乱,见没热闹可看了也早已散去。

只余地上一大片碎玻璃渣。

江一眠脚底有些抽疼。

并非受伤,而是刚刚接傅承焰的电话时踩过那些玻璃渣,久远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他难受。

前世江一眠曾被秦霄凌虐过无数次,但没成年时,那是第一次。

那时候的江一眠,以为秦霄是误会了自己和朋友之间的关系,吃醋了。毕竟那天他教季深解题,两人确实离得很近,后来季深又问了他好几道大题,他都一一耐心解了。

放学后从后门出来,见到地上扔着秦霄的校服,江一眠就知道他应该是看见了。于是捡起衣服,急着去跟秦霄解释,在校门口匆匆和季深告别后,他就打车飞奔回去。

没找着人又返回学校,去了秦霄翘课时爱去的江边,果然在那里找到了人。

江一眠了解秦霄,知道他生气的时候是什么模样。所以那天看到他的第一眼,江一眠就知道他很生气,且这次的怒火比以往的每一次都燃烧得更猛烈。

而季深因为自己,正在无端地承受着秦霄的怒火。

这是自己跟秦霄之间的事,江一眠没想到会让旁人受伤害。所以他自然要救季深。

一开始他是求秦霄放过季深,秦霄却说,“江管家,你人都是秦家的,拿什么求我?”

江一眠问秦霄要怎样才能消气,秦霄眸色阴冷地瞥着他,笑得阴鸷,“你让我这么难受,那你也应该遭受同等的难受,这叫——将心比心。”秦霄突然大笑起来,“江管家这么聪明,难道连这个不懂吗?”

此时,季深承受不住痛苦,跪倒在地。

江一眠没有别的选择。

光脚踩上玻璃渣,跟秦霄道歉。

尽管疼得要命,他也咬牙忍着,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也没发出一声闷哼。

江一眠知道,每次秦霄生气,自己跟他妥协认错,他就会慢慢消气,就算面色仍旧狰狞,说话仍旧难听,但他行为上绝不会继续。

这也是多年后,秦霄一次又一次罚江一眠时,他没有对秦霄彻底失望和死心的主要原因。

江一眠也很清楚秦霄对自己有着超强的占有欲,一旦自己让他觉得地位被撼动,就会发疯。所以江一眠跟他保证,永远不再交朋友。这样可以很大程度上避免他发疯,伤及无辜。

其实那时候秦霄总是这样,比如走在街上,江一眠随意看了一眼路过的行人,无论男女,都会让秦霄抓狂。不过那时候他应该是克制了,虽然眼里燃烧着怒火,但没有对江一眠动手,只是捧着江一眠的脸,笑容阴鸷地说,“江管家,你不能看别人,只能看我。我才是你的主人。”

但这一次,可能是江一眠和季深的接触在秦霄眼里看起来太过亲密,大大超出了他能忍受的范围。所以才会疯成这样。

那是江一眠第一次对秦霄感到害怕。

一开始江一眠并未察觉自己心底是惧怕秦霄的,直到后来事情过去了,他回秦家继续照顾秦霄了,秦霄也巧舌如簧地把他哄好了。

一切看似恢复如常,可江一眠那段时间却开始时常做噩梦,梦到自己满身是血地在江边踩玻璃渣,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直到江一眠脚上伤好了一两年之后,他也偶尔会做这样的噩梦。

好似潜意识总在提醒他,此刻对他笑着的秦霄,是切切实实狠狠伤过他的人。

脚底的疼痛越来越剧烈,让江一眠有些站不稳,他慢慢走到墙角,背靠墙壁缓缓滑坐下来,双臂环住膝盖,将头埋了进去。

周遭闪烁着暧昧的霓虹,衣着暴露扭着腰肢招揽生意的性感女人,时不时有男人或者女人被按在街边的墙上激吻。

只有江一眠孤身一人,缩在墙角。

傅承焰赶到的时候,快步进入长街,目光四处搜寻,掠过远处一地的碎玻璃渣时,才发现瑟缩在一旁墙角下的脆弱身影。

他大步跑过去,单膝跪地,一把将人搂进怀里,疼惜地问,“怎么了眠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傅承焰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他视若无睹,眼中只有江一眠。

感受到爱人的体温,江一眠环住他的腰,把头深深地埋进他的胸膛。

良久,才问,“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吗?”

他声音小而含糊,更惹人心疼。

傅承焰一把将人拦腰抱起,“没有问的必要。因为不管你在哪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来接你。”他吻了吻江一眠的额发,“这点不会变。”

他抱着人大步走出长街。

不论是对江一眠绝对的信任,还是他身上根本就没有其他人的气息,亦或是他就是来这里寻欢作乐的,都会让傅承焰第一眼关注他的情绪和状态,接着是有没有受伤。似乎他曾多年如此,早已在骨子里形成了条件反射。

走到街口,傅承焰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副驾上,系好安全带。

“今晚跟我去酒店,好吗?”他理了理江一眠有些乱的额发,温声询问。

“别回秦家了。”他吻了吻江一眠的唇,浅尝辄止。

江一眠点点头。

副驾车门关上,傅承焰进入驾驶位启动车子,打开舒缓的钢琴曲,让江一眠放松。

凌晨一点的城市,除了那条风情街,其他马路上都没什么行人,车也很少。

但傅承焰还是开得不快,一直平稳前行。

他不知道江一眠发生了什么事,有可能和人起了冲突,但他身上又没有一丝伤痕。当然也有可能他只是刚好路过,看见了那一地的碎玻璃,所以受了刺激。

不论是什么情况,江一眠不说,他就不会问。有了上次在酒店发生的争吵,他很清楚江一眠是个很有主见且自尊心极强的人,所以他不会再明着插手他的事,即使要插手,也得神不知鬼不觉。

他也相信,如果江一眠对他足够信任和依赖,他不用问,江一眠自然会说的。

可看着此刻靠在座椅里睡着的江一眠,他还是忍不住握紧了方向盘。

心疼。

车内空调开得不冷,但傅承焰仍旧忍不住担心江一眠冷,靠边停车,脱了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他身上。然后又才打着方向盘,继续往前行驶。

音乐早在江一眠睡着的时候就关掉了,现在傅承焰一边专注开车,一边静静听着江一眠平和的呼吸声,他突然觉得心里有种莫名的踏实感。

这种踏实感,除了已故的父母,无人给过他。

*

车子驶入酒店地下车库,停进专用车位。

傅承焰解开安全带,看了一会儿还没醒的江一眠,然后才下车,把人拦腰抱了出来,进入专用电梯。

电梯上行,江一眠靠在傅承焰的肩头,没有睁眼。

过了会儿,他往傅承焰的颈侧蹭了蹭,小声叫着傅承焰的名字。

“我在。”傅承焰温声回应。

江一眠双手攀住他的脖子,闭着眼问,“我是不是太脆弱了?”

“脆弱好啊。”傅承焰抱着人大步踏出电梯,“招人疼。”

“会不会显得我很没用?”江一眠又问。

“你不用有用,一切有我。”傅承焰刷脸进屋,把人抱进次卧。

“可你不会一直在我身边。”江一眠睁开眼。

傅承焰刚好把他放到床上躺着。

两人一俯一仰,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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