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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衢州来的三人,暂且就这么?在荟芳园安置了下来。

到底是外?眷,平日里若无?主家发话,自然是不能如在自己家中一样,随意走动。

徐温珍喜静,只要手里有卷书,自己个儿猫着就能呆上大半天。

且她很擅长刺绣,想着姐姐即将产子,便给即将出世的小外?甥,做了许多襁褓婴孩所?需的物?件儿,什么?口水巾帕,头巾,贴身衣物?……缝制得不亦乐乎。

而徐绍。

因着容国公府并未在此次政权变更中失势,依旧在朝中屹立不倒,所?以徐绍的国子监入学信,在郑明存的打点下,很快就签了下来。

徐绍几?乎就只在容国公府待了两天,就在带着小厮上街置办了些学习必备的物?品,在三个姐姐的谆谆嘱咐下,拿着入学信,上国子监报道去了。

徐绍与徐温珍都有几?分寄人篱下的自觉,并不想给徐温云添太?多麻烦,平日里也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遇事从不抱怨,也谨守着容国公府的规矩。

反倒是徐温岚,端起了客人的款儿来。其实衡州到京城数千里,无?论是气候还是饮食,比起之前的生活环境与喜欢,总会有些差异,需要时间?适应。

而徐温岚却动辄就怨声载道,惹得卉芳院的下人都对她颇有微词。

她是个爱闹腾的性子,装了两日之后,那起子心里的躁动就憋不住,开始试探着放飞自我起来,下人们?一个看不住就喜欢往外?跑,花房庭院乱窜。

有一次在月洞门?的转弯处,险些还冲撞到了何宁。

何宁在柳叶的搀扶下正?要入院,只觉团黑影扑袭而来,一个躲避不及,就被人撞上了肩头,吓得她立马捂住了已经隆起的肚子。

幸好?柳叶眼急手快,立马上前将主子扶稳了。

气得立时破口大骂。

“谁家院里的杂碎!两只招子都生蛆流脓了么?,是着急去奔丧还是急着去投胎?若是冲撞了我们?大房六奶奶这一胎,饶是你那通身贱皮烂肉都赔进?来,也担待不起!”

伺候徐温岚的婢女,脸色发白,立即双膝触地扑通跪下,嘴里不住地告饶着,“六奶奶勿怪,这是三奶奶的娘家妹妹,刚来府中不久,还不知道规矩,还请六奶奶宽宏大量,莫要同她计较。”

这婢子态度倒是好?。

架不住正?主,倒如土地菩萨打哈欠——神气得很。

徐温岚懒懒屈膝赔了个不是,认错态度不甚诚恳也就罢了,偏还嘟囔了句,“……怀个孩子哪儿就那么?矜贵?六奶奶罢了,又不是嫡长媳,搁这儿和谁摆款儿呢?”

何宁望着那个已经跑得没边儿的背影,只觉被气到脑仁儿都疼,

“她徐温云一家莫非就是来克我的?她踩在我头上也就罢了,她那娘家妹妹算是什么?东西,竟也敢对我如此不尊不敬?婆母还没将家业交到她手上呢,她娘家人就拿嫡长媳这三个字来压我?便且等着瞧,她究竟能狂到几?时!”

。。

另一头。

过?了中秋之后,郑明存在府中焦急的待了几?日后,终于?如愿接到了朝中调令,去了工部入职。

新?朝新?气象。

自李秉稹登基后,宫中不仅要重新?修葺一番,还要建造好?几?座宫殿,郑明存平日里当差本就格外?上心,更何况现在还是新?官上任,自是警醒万分。

吃睡都在公署中,熬驴似得待了七八日,直到今日休沐才回家。

他回来后先是去德菊堂给詹氏请了个安,而后就往涛竹院走。

才将将跨入内院的垂花门?,前方远远就瞧见个身着绯红衣裙的女子,娇娇媚媚地迎上前来,吊梢着眉眼同他请安,“见过?郎主。”

郑明存压根就不记得自家院中还有这么?号人物?,这股矫揉造作的劲儿,实在是比他那六弟妹还要更胜十倍。

他心中有些不耐,却又担心或是哪家叔伯新?纳的妾室,不由?蹙着两道剑眉,冷声问道,“……你是?”

“姐夫怎得不记得我了么??

是我呀,衡州温家的三娘子岚儿呀,你和二姐回京城前来衡州省亲,我还敬姐夫酒来着呢。”

这么?一说,郑明存记起来了。

徐温云除了那个病秧子妹妹,好?似确实还有另个嫡妹,是个痴愚的,姿貌不佳,脸上的脂粉倒抹得却比城墙还厚。

郑明存压根不想与她多说一句话,可奈何在人前时,维持温润公子的形象已经习惯了,只扯扯嘴角,

“……是我眼拙,未曾认出你来。”

徐温岚是个正?在待嫁的女儿家。

她梦寐已久的夫婿模样,就是郑明存这样的。相貌俊朗,风度翩翩,才华斐然,出身高贵,以至于?每次徐温云夫妇回家省亲,她都要凑上前去多看上郑明存好?几?眼。

现下人就在眼前,她不禁生出几?分腆然,略带几?分扭捏道,

“姐夫贵人事忙,记不得也是有的,只是我和四妹由?衡州来京已有五六日了,却还未和姐夫用过?膳,不知姐夫何时……”

“另还有要事,失陪。”

郑明存哪儿有心思听她说这么?许多废话,淡道了这句后,就阔步朝涛竹院的方向走去。

好?不容易遇上天休沐,郑明存原是有几?分好?心情的,可方才遇上徐温岚之后,整个人都烦躁了起来。

他本就对女人无?感。

尤其此女还是那等没有自知之明,那等丑陋蠢笨的,甚至连说话的腔调,都那么?黏腻恶心,可以说徐温岚存在的本身,完全精准踩在了他的雷点上。

他心气不平,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火气正?是没处发……此时正?巧徐温云听闻他回府了,款款行至书房给他请安。

“妾身给郎主请安。

郎主一去七八日,宵衣旰食必是辛苦了,妾身已吩咐下人备了热水,让郎主沐浴解乏,还吩咐小厨房做了您喜欢的芙蓉酥脆烤乳鸽……”

郑明存压根听不进?她的这些话,眸光骤然扫在她脸上,透出几?分凶光,狠戾而冰冷。

“那个蠢货怎得也入京了?”

徐温云被这劈头盖脸的怒喝声震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略微反应了几?息,才咂摸出他口中的“蠢货”是徐温岚。

郑明存眼见她不做声,心中怒火愈发添了几?重,眼中寒光迸射,带着蔑视与不屑,甚至隐约闪烁着几?许病态的疯魔状来。

“说白了你就是个奴才,有何资格自作主张,让那个蠢货也跟着入京?

你岂敢?你岂配?”

徐温云确实不敢。

或许也是真的不配。

所?以早在他们?三人从衡州出发前,她就特意像郑明存请示过?,他那时在忙,只摆了摆手让她自己看着办。

所?以徐温云其实很想说,她其实没有自作主张,徐温岚入京实则是经过?他允准的。

可她知现在辩白无?用。

且对郑明存时不时的疯癫,她早就有一定的耐受力了。

她只低眉顺眼,扶着腹部,小心翼翼跪在了地上,身板却是挺得笔直,先是认错,然后立即给出了解决方案。

“郎主莫要动气。

都是妾身的错,都是妾身考虑不周,妾身这就吩咐下去,让她即日离京。”

徐温云现已有孕四个多月,身形上并不太?现,站着时压根看不太?出来,现跪在地上,小腹格外?明显微微隆起。

地上的青玉方砖寒凉无?比,而她浑然不觉,只垂下眼眸,樱唇轻抿着,这幅听之任之的模样,仿若只是不知悲喜,无?谓生死的躯壳。

郑明存对于?女人,向来是不会生出什么?没由?来的怜惜之心的。

他浑然忘记之前已答应过?这桩事,整个人都被团怒火笼罩,眼神如刀,额头青筋暴起,面目狰狞,显得格外?扭曲。

就算是她跪下,依然觉得不够解气,干脆倾身上前,手掌狠狠掐住她的下颌,迫使那张楚楚动人的面庞扬起。

“莫非得了父亲几?句夸,你还当真就以容国公府嫡长媳自居了不成?你肚子里的野种?是怎么?来的,莫非自己心里不清楚么??

爷是能捧你上天,可若今后你还如此擅自做主,自也能拽你下地!”

说罢。

手掌蓄力将她整个往旁边一甩,面色铁青着,语气寒森怒喝一声,“滚!”

徐温云单薄的身躯,被这股力道整个甩飞,摔落在地上的瞬间?,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腹部。

她并未多发一言,只艰难着由?地上挣扎起身,站稳的瞬间?,甚至还不忘屈膝给郑明存请安,这才缓步退了出去。

侯在外?头的阿燕,将方才发生的所?有动静都听在耳中,在徐温云踏出书房的刹那,就立即迎了上来。

平日里阿燕都是粉饰太?平,宽慰人心的那个,可今日无?论如何都欺骗不了自己,只眸光盈盈闪着泪光,压低了嗓音咬牙切齿恨声道,

“夫人还怀着身孕,郎主岂可如此动粗?他是那样一个阴晴不定之人,今后瓜熟蒂落后,指不定还要再生什么?是非。”

徐温云垂下乌羽般的眼睫,在下眼睑扫下一片阴影,垂头抚了抚小腹,只抿唇沉默不言。

*

皇宫。

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