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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着想看看陆煜还?能瞎扯出什么花儿来的态度,不由?又?问了句,

“……那给我的回答又?是什么?”

只见陆煜负手?而立,忽正色起来,在秋阳照耀下,通身散发出华贵之气,如昂昂之鹤,风华绝然。

“朱雀街一号。

此乃我在京中的落脚处。”

朱雀街一号?

那是皇城大内,紫禁城巅,天子酣睡之地?。

好好好,果然没让徐温云失望,够瞎掰,够离谱,够不着边际!

她觉得这?趟压根就是白?来,不仅没打探到他的真?实地?址,反而还?被如此戏耍一通。

她佯装对此深信不疑,睁圆了眼睛,既惊叹又?敬畏点了点头,紧而又?对陆煜问道,

“那你可知,我家住何方?”

陆煜果然凑近了竖耳倾听。

徐温云扯着嘴角笑笑,挑眉戏谑道,

“坤宁宫。

东西?三十六宫宫妃们日日叩首膜拜之地?,历任皇后居所。”

陆煜听了这?话,才知她是打心底里觉得他在吹牛,所以才在此夸夸其谈,与他对呛着打擂台。

其实也无所谓她信不信,俗话说得好,真?金不怕火炼,待被轿銮抬入皇城时,她便?知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只是她怎么会肖想坤宁宫呢?

这?妮子贪性未免也忒大了些,莫非她想当皇后不成?坤宁宫她现下住了也压不住,而一旁宠妃住的钟粹宫,今后倒是可以赏给她。

眼见徐温云扭身回来,雇主们纷纷涌上前去,你一嘴我一嘴问道,“如何?周娘子可探问清楚了?陆客卿住在何处?”

陆煜那套应对众人的说辞,实在是太过不着边际,说出来只怕众人觉得他这?人太过傲慢无礼,所以徐温云免不得为他粉饰太平。

“陆客卿实乃世外高人,他道自?己正四处游历,一路走南闯北,草行夜宿,所以暂无确切住所。”

众人闻言,个个脸上都流露出失望之色,且眼见徐温云都碰了壁,也无人再敢去陆煜身前触霉头,个个都做鸟兽散了。

其实在陆煜道出“朱雀街一号”这?五个字时,徐温云有半息的惘然,想着他会不会确实是个隐瞒身份的皇亲贵族?

可这?个念头只凸显了瞬间,就被死死按了下去。

徐温云倒也不是个傻子,在二人相处过程中,也曾旁敲侧击过他的身世,陆煜虽有些语焉不详,可有一点她是能够确定的——他必是出身边关漠北。

此人对边关塞外的风土人情了若指掌,什么在大漠如何跟着骆驼取水,如何防备流沙……都能侃侃而谈,反而提起京城各处的街道坊市,他一问三不知。

所以绝不可能是什么天潢贵胄。

且这?世间太大太辽阔,总不可能碰上个男人,就是个权势能压死人的皇族吧?她若能有这?运道,早就日日去买蒙彩了。

所以徐温玉回到车架上后,还?是略微有些生气,总觉得陆煜这?人虽有些出身草莽的侠肝义胆,可却少了份脚踏实地?。

“……还?朱雀街一号,他怎么不干脆说自?己是玉皇大帝?”徐温云先是蹙着眉尖,忿忿道了这?么一句,紧而又?将指尖落在腹部,垂头温声道,

“好孩子,你今后可莫要学?得他如此浮而不实。”

随着前方马镖头一声吆喝,镖队继续向前赶路。今日天气倒是不错,只是越往北走,天气就越是凉爽,萧瑟的秋风挂过来,吹得人面皮都疼。

待到中午休憩。

众人开始准备用膳,岔路口卖食的商贩,因着镖队停靠,正主动凑上前去,热络兜售着当地?特色食货……空气中飘来各种香甜可口的味道。

陆煜早上就干嚼了块面饼,嘴里没什么滋味,正想着昨夜周芸又?给他准备了什么好吃的,抱着几分期待,照例取出那个食盒,结果掀开一看……

里头空空如也。

没有营养搭配的食材,没有精致美味的汤饭,干干净净,半粒米都没有。

期待落空,陆煜脸上微不可见闪过丝失落。早餐也就罢了,怎得连午膳也未曾给他准备?

结果这?幕,正好被路过的马镖头撞上了,他原也只是抱着几分好奇,想看看今日周小?娘子又?给陆煜做了什么好菜,又?有哪些壮阳补肾的食材,今后回了家,也好让自?家婆娘给自?己补补。

谁知看到了团空气。

马镖头亦有几分纳罕,

“……周娘子今日没给你做饭么?必是身体不适!你瞧她上上下下捂得多?严实,指不定就是受了风寒。”

“元白?啊,你也委实该对周娘子多?体贴些,这?么同你说,我老马头押镖这?么多?年?,就压根未曾见过如周娘子这?般体贴贤惠之人。

白?日赶路就已经够累了,她居然还?能腾出手?天天给你做新鲜饭食,难怪一下就给累病着了。

其实说白?了,人家又?不是你家奴仆,凭何要为你如此操劳,还?不是因着爱慕你,将你放在了心上罢了。”

“而你呢,日日如根木头桩子般,也惯不会讨女?儿家欢心,若再不对她多?多?爱护体恤些,我只担心她有朝一日跑了,不要你了,届时看你小?子后悔不后悔。”

马镖头将将道完这?句,就感?受到一道凌厉眼刀落了下来,他骤然噤声,讪讪道,“咳,也就是临别在即,我不放心你们二人,多?交代几句罢了。”

许是这?番话,莫名让陆煜隐隐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所以他登时脸色就阴沉了下来,直到马镖头打着哈哈尴尬离去,眼底的郁色也未曾散去。

跑?

瞧她平日里对他勾缠依赖的样子,将他衣食住行都打理的这?般妥当,早就已经爱他如痴,又?岂会跑?

且周芸就算有心想跑,那也得有本事跑得了!既然勾得他动心起念,那她就已经被他盖上了独属的章印,任她跑到天涯海角,凭着那张籍契单子,他也能翻天搅海将她寻出来!

只是马镖头有句话倒是说对了,她平日里对他关照颇多?,费心耗力,而他因着每日都要打理政务,确实并未能好好关切她……

他嚼着嘴中干涩的面饼,凝眉思索了番,眸光往向神秘而悠静的丛林深处。

这?头。

镖队悠悠向前驶去。

一辆孤零零的车架正停靠在路边,徐温云主仆两个更衣完毕,刚由?丛林中钻了出来,正要爬上车架……

远远的,就望见蜿蜒山径的尽头,一匹溜光水滑,四蹄健硕的黑马,马蹄声声清脆,哒哒飞驰了过来,扬起阵阵飞尘。

跨*骑在马上的男人,上半身微微伏低,拉紧缰绳,衣料紧贴着肩背的结实肌肉,身姿矫健,威武凛凛。

马蹄越放越缓,最终驰停在主仆二人身前,陆煜利落翻身下马,带了几分飒然,神情爽朗,将手?中之物递上前去。

那是束好大捧的桂花!

浅白?金灿的花朵,如夜间璀璨耀眼的星星,点缀在翠绿的枝叶上,散发出清香四溢,馥郁稠浓的芬芳。

尾部甚至还?用草绳扎紧装点,编织成了个如意结。

许是实在不太擅长向女?人示好,陆煜神情略显僵硬,可越是如此,反而显露出几分少年?的腆然。

“……顺手?摘的。

你放在车架上,闻着心情好。”

男人这?话说得轻巧,可徐温云坐在车架上一路过来,压根就未曾闻见有桂花的香味,且现下这?个天气,北方的桂花大多?都已经落了。

这?必是他不知费了多?少心,在哪个崖底深涧,陡峭岩壁间采摘来的。

徐温云望着那捧馨香的桂花,各种复杂的感?受齐齐涌上心头,她望向额间还?沁有汗珠的男人,眸底湿润,似有半瞬动容。

可立即就被强压了下去。

她薄唇轻抿,眉尖微蹙,并未伸手?去接,反而故作嫌弃道。

“……好闻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银子使?,你们男人呐,怎得尽喜欢拿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来讨小?女?娘欢心?真?真?没意思透了。”

陆煜原以为她会喜出望外,笑眼盈盈夸赞他贴心,未曾想到她竟会如此粗鄙浅薄,说出这?样的话语。

这?女?人是不是未免也贪财太过?

哪怕是堆金叠玉,也绝不能与他的这?番心意相提并论!

眼看她身有不适,陆煜暂未同她计较,只上扬的嘴角耷拉下来,面上神情乌云密布。

那只尴尬僵在半空中的臂膀,将花束再次抖了抖,浅白?的桂花由?枝叶洒下,落了一地?馨香。

“你要,还?是不要?”

徐温云原是打定了主意拒收,可一时被他暗含雷霆的语气震住了,在他那股强大气场的威压之下,她抬起指尖,接过那束桂花。

面上神情却勉为其难,又?略带了几分抱怨。

“车架上也没个花瓶,又?不好水养着,怎么伺弄嘛……你说你也是,好好的去寻这?劳什玩意儿干嘛,还?不如直接给我几块银元来得实在……”

她素日里就常将那些黄白?之物挂在嘴上,虽有些粗俗,但也无伤大雅。

可今日之事,着实是让陆煜觉得扫兴至极,不禁由?心底生出几分厌烦,他现下不耐得听这?些,只黑着脸,翻身上马,扬鞭朝镖队追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山道转弯处,徐温云紧绷着的身体,才慢慢松软了下来,长长舒了口气。

“夫人,不如干脆将这?花扔了?”

徐温云摇头,埋头深嗅了口馨香,

“扔它?做甚。

不如利用好好利用,想想看如何能让他更寒心。”

阿燕神色犹豫,有些踟蹰问道,

“……这?对陆客卿…会不会也忒狠了些?”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与其藕断丝连,倒不如一气将事情做绝了,只有让他对我没了半分念想,今后才能真?真?正正一别两宽,各自?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