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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一,耿舒宁自行宫回到耿家。

耿府由郭络罗颖慧带着耿舒宁大舅母里里外外再三检查过,才禀报过陈嬷嬷,迎了耿舒宁回府。

这回耿佳德金是想要拜见自家闺女,都求拜无门了。

赵松亲自过来把守内宅,除了女眷一概不许进。

从耿家大门开始,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禁卫军,守卫得比宫里还要森严。

正院里已经没了主母,后宅里所有的妾室都被暂时迁居至别苑,省得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耿家人在二门上,就被客客气气请回前院去。

问就是皇后娘娘忙着第二日的大婚,出门之前定会去拜别耿佳老爷,这会子没时间见人。

耿佳德金心下发苦,被圣旨勒令休妻的国公,他大概是头一个。

早知道得丢这个脸,纳喇氏那么愚蠢,为了个摸不着影儿的从龙之功,非要听隔房的远支堂亲忽悠着胆大妄为,他早把这毒妇休了,也省得叫家里其他的孩子都跟着受皇家厌弃。

可现在再想挽回,却再没了机会。

耿佳德金也是这会子才发现宫里早就知道的一件事儿,当年他那个内敛怯懦好说话的闺女,在宫里待久了,成了一个合格的上位者,早不是当初听话和软的那个耿佳舒宁了。

他倒是没想到女儿还会换个人,只后悔自己这些年没有多跟女儿亲近,导致对女儿的性子估算有误,如今父女关系还不如齐家和郭络罗氏亲近。

工部尚书夫人齐陈氏和郭络罗颖慧都进了二门,陪同皇后大婚,他这个当阿玛的,连内宅的边都摸不着。

耿文彦的夫人也没能进得了后宅,都老老实实在前院待着,等待大婚开始。

*

十二日,半夜里,耿舒宁住的院落就热闹起来。

巧荷和晴芳、巧静三人亲自把主子从床上挖起来,送到净房里沐浴,抹上护身的香膏,更衣,上妆。

最后换上婚袍,戴上东珠顶戴。

不是耿舒宁太贪睡,实在是有人前一日还去给她送安意宫的堪舆图,在幔帐里翻来覆去跟她‘陈述’石榴树和秋千存在的意义,叫她大半夜都不得睡。

这也叫耿舒宁对大婚实在没啥期待。

反正盖着盖头她也看不见,婚不婚的也没少敦伦,如果不是为了大婚代表的意义,她是真懒得折腾这一遭。

耿舒宁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在心里吐槽着,突然觉得脑袋上一重,勉强清醒过来,差点没叫镜子里的人吓个好歹。

头上戴着十几斤且不说,这脸上是画得什么玩意儿?

白得鬼一样,嘴唇为什么只画中间两小撮?

她知道大清有这么个妆容,但电视剧化妆还挺正常的,还以为是戏剧化,没想到……现实比戏剧还抓马!

郭络罗颖慧见她表情不对,在一旁轻哼,“这可是我特地请了盛京的全福夫人来给皇后娘娘上妆,肌白如雪,唇如樱花,非贵妇不可妆。”

耿舒宁:“……”你们考虑过贵妇家里男人的感受吗?

但成亲也就这么一回,耿舒宁也不愿意为了更好看点,驳了郭络罗颖慧的面子,便也认下了。

反正她长什么样儿,胤禛一清二楚。

黑暗中都不耽误他找准嘴在哪儿呢,正好掀起盖头来还能给他个‘惊喜’。

如此想着,耿舒宁冲郭络罗颖慧笑了笑,“我是担心这妆往下掉粉,要不要再上点金粉?”

好歹藏青色的宫袍掉金粉,看着更好看点。

郭络罗颖慧:“皇后娘娘你可闭嘴吧,这粉是从老十三铺子里拿来的。”

话就是说,你自个儿的店铺,要是掉粉,那你这铺子也就别想开了。

耿舒宁立马点头:“好咧,继续继续,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婚前下旨后,礼部和内务府主办的大征礼,也就是皇家给耿家送礼,还有妆奁礼,就是皇后嫁妆入宫这些,都交给了允裪来办,一点没用耿舒宁操心。

大婚日具体要做什么,胤禛这个强迫症拉着允裪和允祥两个好弟弟一点点细抠,也不用耿舒宁操心。

她根本就没问,只等着做个听摆布的新娘子。

郭络罗颖慧是在场皇家成过亲,也见过其他妯娌成亲的命妇,自是知道的。

“接着就该等皇上派怡郡王等人过来,给您送金册和金宝。”

“吉时前,会有金节使来奉迎您凤舆过午门,在太和殿行礼。”

“而后坤宁宫合卺,乾清宫宴请大臣和宗亲,差不多就这些事儿吧。”

郭络罗颖慧他们成亲的时候,皇子阿哥也没出现,流程简化了不少,但对皇家大婚的仪式还是熟悉的。

耿舒宁便也信以为真,抽空吃了个巧荷拿过来的奶饽饽,就挓挲着手,端坐在炕上等着。

不挓挲手不行,这大婚的藏青底红金纹的婚袍,大概用了好几斤金线吧,硬的够呛,还有点扎手。

稍有不注意,耿舒宁那双格外娇嫩的手就给划了道檩子。

巧荷和晴芳赶忙拿了好几块帕子,过来给她垫着。

好在也没叫耿舒宁等太久,门外就响起了请安的声音,接了大婚使节差事的允禟和允祥过来了。

郭络罗颖慧呆了下,赶忙站在门口拦。

“不是,这才什么时辰,还没过午时呢,添妆的女眷都还没来全乎,你们怎么这会子就来了?”

这时候说大婚,其实是昏礼,黄昏时候才办正礼,也讲究个所有过程都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办。

耿舒宁起来得早,是为了接待那些身份够高的命妇,实则这会子太阳都还没高升呢。

允禟撇嘴,“八嫂您当我们想这么早过来啊?大半夜就叫皇兄给薅起来了,冷不搜地等到宫门一开,就叫撵来了。”

允祥看八嫂眼眶子都要瞪出来的模样,跟着苦笑。

“皇兄改了点章程,册立礼在前,添妆礼在后,怕委屈了四嫂。”

册立礼之前,耿舒宁还不算正儿八经的皇后。

爵位诰命足够高的命妇无须给耿舒宁行礼,还能拿捏一二长辈的架势,架不住就有脑子不好使的,会说不好听的。

郭络罗颖慧早早过来,就是准备替耿舒宁这新主子打嘴仗的。

可皇上这点子委屈也不愿意叫耿舒宁受,硬是打破规矩先册立了皇后。

有金册和金宝在手,再倚老卖老的命妇来了,进门也得跪。

这叫提前准备了许久的郭络罗颖慧胃有点不舒服,这俩人还能更腻歪点吗?

她略有些嫉妒地看了眼耿舒宁,“得,咱们皇后娘娘准备着接册宝吧。”

既然是册立,就得跪迎,新娘子不下炕是规矩,在炕上换个姿势就行了。

允祥赶忙道:“皇兄口谕,大婚礼仪繁琐,今日辛苦皇后,一应规矩皆无须跪拜,以帕礼替代便可。”

郭络罗颖慧:“……”算了,嫉妒已经说倦了,皇后娘娘总不能连帕礼是什么都不知道。

耿舒宁确实知道。

反正挓挲着手呢,顺手从婚服上拾起一个垫着的帕子,欢快放到耳后甩了三下,就咧着嘴接过了允禟和允祥手中的金册和金宝来。

虽然册立礼比较儿戏,可代表的含义却半分不掺假,等耿舒宁接过册宝后,在场所有人都跪地齐呼——

“请皇后娘娘金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门外端着架势被请进来的命妇们,惊疑不定地看向跪了一地的人,都面面相觑。

不是,这就跪拜了?

这会子不该是添妆吗?

*

等知道皇上将册立礼提前后,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是女子,不论年纪,都酸了。

酸得透透的,牙都快咬碎了,眼珠子寻着空儿就死命往耿舒宁脸上盯。

皇后娘娘到底是给皇上喂了什么迷魂药,叫皇上连规矩体统都不顾,硬是给她这么大的体面?

大婚日头一遭规矩就这么大变动,后头不会还有什么糟心的吧?

连郭络罗颖慧心里都隐隐有所猜测,难不成皇上还要跟寻常男女大婚一样,来个跪拜天地?

她们的想象还是保守了。

耿家这头命妇们都努力挤出笑脸,态度恭恭敬敬贺了皇后娘娘万福,送上添妆,赔着小心说话,只等过了午时,銮仪卫持金节过来接。

耿舒宁虽然没用做什么,只需要笑着点头,再点头,偶尔应上一两声,一上午也累得够呛。

主要不方便上厕所,她都没喝几口水,只早上吃了一口奶饽饽,饿得胃里火烧火燎的。

听说銮仪卫过来了,一点新嫁娘的矜持都没有,欢天喜地站起来就想往外跑。

哦,还不能跑,耿文彦战战兢兢候在门口,等着过来背妹妹登凤舆呢。

比起耿文彦的小心翼翼,耿舒宁反倒没那么多计较,笑着叫他背起来,道了声谢。

耿文彦有些受宠若惊,赶紧摇头:“妹妹……啊不,皇后娘娘不必跟奴才客气,阿玛在大门外等着呢。”

耿舒宁淡淡嗯了声,“后天你们都跟着进宫赴宴吧,不必想太多。”

耿文彦稍稍松了口气,如果妹妹不允,他和没有品阶的弟弟妹妹媳妇都是不能入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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