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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舒宁听了胤禛的话,若有所思,脸儿却不自觉鼓了起来,明显不愿意留下。

胤禛这会子也发现先前这小狐狸是逗他了。

知道她想陪在自己身边,他因为皇后略有些腻烦的心情稍稍回缓了些。

他抚着耿舒宁的后脑勺仔细解释,“朕不能在皇后生死之际废后,元后薨逝,有一年杖期。”

“岁宁,你要是跟朕进宫,会很危险。”

不只是身份尴尬,一年内无法立后,耿舒宁会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于私,在一年内,前朝后宫会想方设法要耿舒宁的命,免得后位旁落。

于公,耿佳德金在河南的差事会受到影响,想立她为后更难。

胤禛掰碎了一点点跟她说清楚其中的隐秘。

“你不是想自在些?朕给你留一年时间,只是庄子上太不安全。”

“在行宫你进出都方便,其他人想进行宫没那么容易。”

耿舒宁听胤禛分析皇后现在死和以后死的天差地别,听得脑子都快长出来了。

但她还是利落摇头,“不,我要跟爷进宫。”

胤禛就怕她犯倔,轻拍她脑袋:“你听话……”

耿舒宁瞪过去,“您若是肯听话好好歇息,按时用膳,我保管比猫儿还乖。”

见胤禛噎住,她又问:“如果皇后薨逝,我躲开了,对我,对您,真的没有其他影响吗?”

她也许不懂前朝后宫的弯弯绕绕,可作为金牌策划,她明白所有跌宕起伏完整的事件发生,都伴随着直接目的性。

“皇后早不闹,晚不闹,御驾归京前一日闹出病危的动静,只能阻止您废后,却不能阻止乌国公府的没落和您对乌拉那拉氏一族的厌恶吧?”

“皇后最在意的,无非是大阿哥和自个儿的身后名,她闹这一出,她们母子二人的身后名又能好到哪儿去?”

胤禛身为皇帝,对宫闱之间的蹊跷,远比耿舒宁敏感得多,按照男子和帝王的惯性才以为皇后是不愿意被废……

听耿舒宁这么一问,他神色瞬间凛然。

如果有人答应乌拉那拉氏,她的死能换来身后名和乌国公府的荣光呢?

谁能做到这一点不用猜,下一任皇帝。

他还活得好好的,弘皙想要继位,除非能够杀了他,或者……有足够让太上皇下定决心废了他这个皇帝的理由和底气。

老爷子不是傻子,不会为了什么小事跟他这个皇位几乎已经坐稳的皇帝闹得朝堂不稳。

只有……杀母弑兄,甚至毒害皇父的不伦大罪,才能从龙椅上把他拉下来。

最佳时机,当然是他归京,朝堂上下忙着接驾,他也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刻。

胤禛猛地站起身,朝外面喊——

“赵松!”

赵松出现在门口,“奴才在!”

胤禛疾步往外走,“立刻安排车驾启程,以最快的速度回宫!”

耿舒宁赶紧小跑着跟上,小声问:“爷知道皇后为何……”

“回头再说!”胤禛铁青着脸急促道,他没时间跟耿舒宁多解释。

亲自去审问御前宫人的苏培盛,还有林福都候在外头。

胤禛嘶哑着嗓音吩咐:“苏培盛,你带人去诚郡王府,确保诚郡王安危,请他去养心殿面圣!”

“林福,传令托合齐,京城立刻戒严,在朕旨意下来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出!”

“你亲自带着常院判,火速赶往慈宁宫,保护皇额娘!”

车驾胤禛也怕来不及,他顿住脚步,“给朕准备一匹快马!”

他转头看耿舒宁,“你先留——”

“我跟你一起!”耿舒宁打断他的话,上前握住他的手,“九卫可以帮忙!”

胤禛深深看了她一眼,马已经拉到了行宫门口。

他无暇多说,干脆搂着耿舒宁的腰肢叫她背着身上马,而后翻身坐到她身后。

“驾!”

苏培盛和林福以比胤禛更快的速度往京城赶。

*

胤禛带着护卫,先往畅春园去,赵松咬牙紧着上马在后头追。

冷风夹带着越来越大的雪花打在耿舒宁后背,从脊梁骨一路往下很快就冷透了。

她紧紧抱住胤禛,闷在他怀里问:“皇后到底要干啥?”

历史上乌拉那拉氏也没这么能折腾,她这个蝴蝶不配掀起这么大的风浪吧?

胤禛迎着风雪,咬牙跟她分说,“如果瓜尔佳氏和弘皙给乌拉那拉氏保证,会追封她和弘晖,甚至保证乌国公府的荣光,她豁出命去也能说得过去。”

“皇额娘不会防备乌拉那拉氏送过去的东西,诚郡王府有个索绰罗侧福晋,三哥也不会防备她。”

他声音愈发艰涩:“皇阿玛将瓜尔佳氏和弘皙都扣在了园子里,即便大势已定,以老爷子对二哥的情分,定会见他们最后一面。”

如果瓜尔佳氏和弘皙安排人对老爷子动手,皇额娘和三哥也出了问题,乌拉那拉氏死之前留下受他指使的遗书……

胤禛眸底闪过一丝嘲讽:“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一旦她的遗言或遗书流传出去,朕再无名声可言。”

毕竟相濡以沫近二十年的夫妻不会无缘无故反目,乌拉那拉氏又从来都是名声在外的贤惠人,旁人更不会觉得她说谎。

他狠狠夹了下马肚子,让马跑得更快一些,隐下关于耿舒宁的一部分真相。

如果乌拉那拉氏遗言中说,他是为耿舒宁蛊惑,先前那惑星一事又会掀起风浪来。

如若瓜尔佳氏和弘皙说动皇亲国戚也信惑星一说,因为胤禛过去手段的冷硬,他们少不得会逼上畅春园。

为了八旗安定,皇阿玛就是不想废帝,朝堂也会不稳,耿舒宁……更没可能保住命。

甚至耿氏一族也会被影响,河南他所推行的新政都会停摆。

河南官场和胤禛想拿下的山西官场,牵扯到太多人的利益了。

耿舒宁将脸蛋埋在胤禛胸前,听得他的心跳越来越急促,即便他有些话隐下没说,大概也知道情况不妙。

皇权之争从来伴随着腥风血雨,越是固若金汤的防守,一旦有了裂缝,反噬下的危机足以让整个天下不得安宁。

她不是政客,过去面对前朝后宫带来的危险,大多时候都是靠简单粗暴的法子来面对,也应对过去了。

她想,这大概是山水之间养大的孩子独有的野兽直觉?

此刻也不例外。

离畅春园还有不足十里的时候,耿舒宁整理好了思绪,抬起头,顶着寒风拽了拽胤禛的衣襟。

“我有个法子……”在胤禛微微躬身靠近她的时候,她轻轻亲了亲他被冻透的耳尖。

“别急,整个大清,没人比你更适合做皇帝!”

胤禛被冷风吹到几乎冻僵的脑袋上,耳尖传来微微的热度,几乎烫到他心窝子里。

“朕知道。”他没多说什么,只动了动大氅,将耿舒宁掩得更严实,扬声奔赴不再是一个人的战场。

“驾!”

*

从昌平行宫到畅春园七十里地,寻常起码要两个时辰才能到。

胤禛硬是用了一个时辰就抵达畅春园大宫门。

他们是掌灯时分到的行宫,此刻戌时过半,畅春园早已下了钥。

有护卫听到动静,迅速警惕起来,远远喝止——

“半夜擅闯畅春园乃是死罪!停下!退后!”

赵松哑着嗓子喊,“皇上驾到!岂敢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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