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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舒宁上辈子打小就滑头,上山下水搞到的吃食,爱偷偷往几个德高望重的族爷和族伯家里扔。

偷偷也不偷到底,总要搞出点动静来,叫人知道是她,再撒丫子跑走,叫人追不迭又要承情。

所以她有底气到算计奶奶手中赔偿款的人家里耍菜刀,底气十足,族爷和族伯们都护着她。

上班以后,吃了几次亏,她开始将功劳往上司那里推,不管发生多大的事儿,在外从不给上司甩脸子,人前给足了体面。

所以她人后折腾了几回,带着底气把年薪和办公室都折腾到手。

就是男女之事上,她也差不多样子,百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总能折腾到自己满意。

那时候她不知道怕,最坏还有郭家霸霸做底气,她能接触到的末路,是不会出人命的。

她身上那股子披了细致外衣的莽劲儿,从未消失过。

穿越过来以后,耿舒宁依然这么做,能赚钱的东西眼睛眨都不眨就往太后和皇上跟前送。

人一旦不计较失去,便得到了折腾的底气。

但世道毕竟不同,不到一年,她的成长比过去十年都多,可见这紫禁城不是个好地方。

夜色放大了耿舒宁的狠劲儿,她梦里都是大杀四方,往跪她跟前的胤禛身上甩鞭子。

要不是这狗东西,她也不至于浑身哪哪儿都疼,疼得她想不管不顾闹个天翻地覆。

可天一亮,耿舒宁戳着黑炭泥思忖大半天,还是不得不承认,好多狠招她用不得。

这里能兜底的霸霸,是她梦里狠抽的狗东西,太叫人下气了。

陈嬷嬷拿着赵松送来的白玉膏和金疮药过来时,耿舒宁正坐在小兀子上,鼓着脸儿吹捂在脸上的面纱,杏眸圆睁,狠狠戳黑泥。

她差点没笑出来,就……凶狠没看出来,莫名叫人想摸摸她的脑袋哄一哄。

陈嬷嬷小心翼翼蹲在一旁,放软了声音,“姑娘,御前特地叫送来的金疮药,您唇上的伤很快就能好。”

“主子爷体贴姑娘,这白玉膏是祛疤的,保管不会叫您脸上留下痕迹。”

耿舒宁哼笑,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狗东西挺会啊。

她灵光一闪,这招目前她倒是可以学学。

她洗干净手上的泥巴,回值房请陈嬷嬷帮着上了药,嘟着唇小声跟陈嬷嬷打听。

“嬷嬷与太医院打交道多吗?可有能收买的医女?”

陈嬷嬷眼神古怪看她,“姑娘打听这个作甚?”

可别是想往万岁爷身上用什么不该用的东西吧?

那可是满门抄斩的罪过!

耿舒宁扬着鹅蛋脸儿笑,“我昨晚得罪了万岁爷,他还这样细心照顾我,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总想为主子爷做点什么。”

陈嬷嬷脸色和缓了些,“那倒巧了,跟在孙太医身边的医女里,有个叫陈珍的,是我侄女,她爹是尚膳局的佐领,我亲哥哥。”

要不是有这个关系,当年万岁爷也不会救下她一个粗使嬷嬷。

做奴才的总得对主子有用,才有被救的价值。

耿舒宁眼神闪了闪,“他们也是皇上的人?”

陈嬷嬷摇头,“他们不知道我为主子爷办事儿。”

“那他们可能为我所用?”耿舒宁认真看陈嬷嬷。

“嬷嬷知道我,我不会叫你们吃亏,但我这里容不下背叛,哪怕是皇上也不行。”

陈嬷嬷心窝子又开始颤,“姑娘,在宫里过活,万事都得仔细谨慎,有些事……万万做不得。”

想收拢陈家人不难,哪怕不凭着血脉,陈嬷嬷也有法子能叫人死心塌地效忠。

可她跟耿舒宁身边待久了,能感觉得出这位祖宗身上,总有股不可控的狠劲儿。

就跟命不是她自个儿的一样,什么都敢做。

陈嬷嬷是想投靠个能养老的主子,不是想跟主子一起送死。

耿舒宁察觉出陈嬷嬷微微的审视和动摇,知道是给团队画大饼的时候了,收了笑认真坐正。

“嬷嬷,有些事我不好跟你解释,可我绝对不会拿自己和身边人的命开玩笑,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更好地过活。”

“如若不然,万岁爷昨儿个答应我,景仁宫留给我,我直接伺候万岁爷就是,实在没必要折腾。”

“我想要的,不只是嫔位,哪怕是妃位,也只是奴才,没法子叫您安心养老。”

陈嬷嬷怔忪片刻,万岁爷竟然连嫔位都许了姑娘,还留着景仁宫给姑娘?!

要知道,自打孝康章皇后没了,这景仁宫就再没住过后妃,连皇后都只能屈居永寿宫。

景仁宫占地儿大,宫殿格外开阔疏朗,如今是当藏书阁用着呢。

皇上这是把姑娘放在心窝子里了啊!

她心下大定,被耿舒宁勾起了上进的火热,小心试探。

“姑娘可能给老奴一句实话,您是奔着承乾宫先前那位去的,还是永寿宫……”

这是问耿舒宁的野心到哪步,承乾宫里原先住着皇上的养母孝懿皇后,她生前大半生都是贵妃。

耿舒宁笑着歪回矮几,“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嬷嬷尽管再大胆些。”

陈嬷嬷肝儿都起了颤,姑娘这是奔着慈宁宫……她不敢继续往下想。

耿舒宁依然歪着脑袋,笑眯眯看陈嬷嬷。

“我可以拿我自己的命和耿氏全族的命起誓,只要跟随我的人不背叛,我不会放弃任何人。”

“如果嬷嬷拿不准主意,我也理解,咱还跟以前一样,您继续为主子爷效力。”

“只一条,我不是个爱走寻常路的,不能保证前头一定是通天大道,可我不会叫你们死在我前头。”

“若嬷嬷打定主意要跟我一道儿,往后我想做的事,嬷嬷再别多问。”

敲打完,耿舒宁笑着起身,“嬷嬷好好考虑……”

“姑娘!”陈嬷嬷严肃打断耿舒宁的话,知道耿舒宁不喜欢跪,将挺直的腰板儿弯下去。

“老奴虽不是什么排面上的人,可也知道一句老话,富贵险中求,老奴在宫里几十年,最知道墙头草什么下场。”

跟着耿舒宁走,可能没命,但摇摆不定,一定没命。

陈嬷嬷不是傻子,做过万岁爷的耳目,知道得太多,不拼一把,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去庵堂里等死。

她若是胆小之辈,活不到现在。

从耿舒宁身上,陈嬷嬷看到一种宫里从未有过的蓬勃生气,不算耀目,却叫人移不开眼。

陈嬷嬷没等耿舒宁说话,直接道:“陈家后头没人,我大哥年轻时候就想往上走,苦于没有门道,钻营几十年也不过是个小佐领。”

“若姑娘能许他往上走,他比我更清明些,不会做蠢事。”

“我那侄女嫁过人,原本子女双全,只是丧夫时赶上公公也重病不治,儿子也跟着去了,夫家觉得她是丧门星,差点被折腾没了命。”

“她跟着早死的夫君学了一身医术,叫我那大哥想法子送进了宫里,才避开夫家。”

“若姑娘能叫她有底气在外行走,有替闺女撑腰的机会,死她也不会吐露姑娘一个字出去。”

耿舒宁安静听着,心下思忖。

尚膳局佐领,她可以拿出几个蛋糕方子,让陈嬷嬷的兄长露脸不难。

陈珍难办些,她现在出不去宫,没办法明着给陈珍撑腰,更没办法帮她收拾夫家。

但……也不是完全没法子,先在宫里提高陈珍的地位,正好跟她要做的事情有关。

至于宫外……耿雪还在呢,只要拿捏住耿雪,她阿玛可用。

她从炕柜里取出一千两银票,递给陈嬷嬷,“那嬷嬷帮我将人拉拢过来吧,他们所求,我能帮他们办到。”

“若嬷嬷能让他们信我,也得能叫我信他们,总得拿出点子诚意来给我瞧瞧。”

陈嬷嬷接过银票,面色笃定笑了。

“姑娘只管等着听我的好消息。”

*

还没见着陈家父女的诚意之前,转眼到了除夕。

这几日胤禛在紫禁城和畅春园来回多趟,忙得不可开交。

先前的寿果凤柚特别受权贵们的欢迎,谁都想沾沾福气,偏偏凤柚谁也得不到。

胤禛安排观音保从兵部提了几个可以信任的武库管司,到皇庄上驻守,在年节前种了一批福果,放在内务府下头的铺子卖。

除了福果外,叫太上皇用着好的轮椅、按摩垫用上了大内的标记,同样对外售卖。

尚膳局还整理出了慈宁宫那边送上来的膳食单子,选了合适的,往京城外头开了几家酒楼。

时间太短还没回本,送上来的消息也说,酒楼在外头很受追捧。

腊月二十八,内务府送上来的账目前所未有地好看。

即便内务府里一层一层盘剥,短短几个月时间,也给胤禛赚了足足五十万两白银。

这银子,足够叫他将耿舒宁的以下犯上抛到脑后了。

胤禛当晚就吩咐苏培盛,私下里给耿舒宁送了半成的银票过去。

不是不想多送,只是太多了,对耿舒宁一个小女官而言,实在太打眼,那是害她。

耿舒宁刚给了陈嬷嬷一千两,正肉疼呢,捏着御前送来的两万多两银子,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

那夜里被狗咬的气下去了大半,她也不做甩鞭子的梦了,倒更有闲心等着陈家父女的反应,只等年后再慢慢折腾。

*

太上皇思虑再三,还是没入宫。

他私库颇丰,至今还断不了有人孝敬,将宫宴转移到畅春园里,由他负责开销,对康熙不是什么大事儿。

除夕一大早,耿舒宁接到太后送来的口谕,叫她张罗着慈宁宫上下吃顿年夜饭,安排好大年初一的赏银。

耿舒宁恭敬笑着接了口谕,唇角的伤笑得裂开,都没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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