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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花多少,除了肉跟糖蛋,是妈用你以前孝敬给妈的钱,跟左右邻居买的,其他的都是妈自己攒得做得,就想着有一天来边疆,看看你和秋月。”

吴淑莲指着两个小布袋道:“东西我都分好了,那两个小一点的布袋是给你妹的,其他的都是你的,你要生孩子了,比她多一点,回头我见到你妹,跟她说说,她不会不高兴的。”

这些东西,怕是掏空了吴淑莲这些年攒得家底,杨秋瑾有些心疼道:“妈,让你破费了。这些香肠腊肉,我得送一些跟我相熟的邻居,还有胜青的上级,您没意见吧?”

吴淑莲喝着陈胜青给她倒得一碗红糖水,“我能有什么意见,东西给你,就是你的,你自己做主就好。”

杨秋瑾就拿两块大块的腊肉出来,用刀切成一斤一块左右的,旁边再放两截腊肠,一小把晒干的笋干、木耳,一把李子,几罐辣椒酱,分成好几堆,打算明天送人。

别看东西不多,在这物资缺乏,肉食少吃的年代,这些东西可都是金贵品,随便一点吃着都很香。

杨秋瑾把东西分好,陈胜青把剩下的腊肉腊肠之类的东西,一一放在厨房,李秀娥把热水烧好,叫吴淑莲去洗澡,又趁她洗澡的功夫,给她做了一碗香喷喷的鸡蛋面。

吴淑莲洗完澡,坐在客厅的饭桌旁,吃着面条,不住的赞叹:“李大姐,你做面的手艺就是比我好,这面吃着也忒香了。”

“亲家母客气了,我那做饭的手艺,哪比得上你啊,秋瑾时常跟我说,她很想念你做得小煎鱼呢。”李秀娥坐在她面对笑道。

杨秋瑾也坐在饭桌上,点头道:“妈,我好久没吃到你做得小煎鱼了,改天有空,你做给我吃吃。对了,我爸没闹着跟你一起来?”

“他倒是想来,女婿不让啊。”吴淑莲吃下嘴里一口面,冷哼道:“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恨你爸,让你爸跟我来,不是给你添堵。再者,胜青只给我一个人买到卧铺票,我听说那卧铺票贵着呢,他一个人臭老头,哪配坐卧铺。”

这下轮到杨秋瑾诧异了,她看着陈胜青说:“你是怎么帮我妈买到卧铺票的?”

她和婆婆当年来边疆部队,都是坐得硬座,人坐得要死不活不说,腿都坐肿了。

陈胜青道:“前几年全国各地的知青自愿或者强制下放到边疆地区,边疆为数不多的几辆火车,人数爆满,就算我是军官,有军官特权,可以买到卧铺票,也是一票难求。这两年国内的形式在慢慢松弛,尤其今年强制下乡的知青越来越少,那些火车也渐渐空了下来,我一通电话打到我们省,让火车站帮忙订购卧铺票,很容易买到。”

杨秋瑾恍然大悟,“胜青,你说,这两年下乡的知青越来越少,咱们国内的形式会不会就快结束了啊?”

“这不好说,这得看首都的领袖是怎么想,怎么决策。”陈胜青说完,看吴淑莲把面吃个一干二净,连汤都喝完了,主动接过空碗说:“妈,您歇着,我来洗碗。”

吴淑莲看着陈胜青离去的背影,想着他在火车站的时候二话不说帮忙拎重的行李,回家后又不让杨秋瑾忙活,自己把她带的腊肉腊肠辣酱之类的东西一一挂好放好整理好,又主动去洗碗,一看就没少干家务活,心里对这个女婿越发满意。

她嫁了一个什么都不做,只知道指使她干活的懒汉,心里很明白,要嫁给一个勤快,眼里有活,又会赚钱养家,还是个军官的男人,有多难得。

当年杨秋瑾被那不要脸的寡妇女儿设计,嫁给陈胜青时,她看到陈胜青长得唇红齿白,相貌太过英俊,还替女儿担忧呢。

男人相貌长得太好不是好事,就跟杨秋瑾的爸一个样,总会招蜂引蝶,闹出许多风流事儿,还会对女人吆三喝四,在家作威作福,指使女人干这干那,把女人当成牛一样使唤,她担心杨秋瑾跟她一样命苦。

后来陈胜青去参军,一去就是七年没有回来过,村里人各种闲言碎语,听得她更是担忧的日夜睡不着觉,生怕女儿嫁错人,生怕女儿被陈胜青抛弃。

好在陈胜青回来了,还成了部队军官,带着杨秋瑾母子去随军享福,一去就是五年。

这五年时间里,杨秋瑾没少给她写信,信里只说好的,从没有说过坏的,吴淑莲心里怕女儿报喜不报忧,一直对她放心不下。

如今看来,这女婿是真对女儿好啊。

李秀娥看出来她们母女有话说,站起身道:“亲家母,你们聊,我先去歇着,你跟我一起睡东屋,明儿一早,我再带你去部队四处逛逛。”

“好,你去睡吧。”

等李秀娥一走,吴淑莲压低声音问:“秋瑾,这些年来,胜青究竟对你好不好?你要跟妈说实话。”

此刻陈胜青正在厨房洗碗,顺便刷锅,厨房传来一阵刷刷刷的刷锅声响。

杨秋瑾听见声音,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一脸幸福道:“妈,胜青对我很好,我不骗你,他真的对我很好,不仅钱票全都交到我手里,让我管家,他还支持我工作,让我去上班,他.......”

她一一细数陈胜青对她的好,对于陈胜青受伤,她前段时间感染瘟疫的事情一句话揭过。

总之她脸上的幸福笑容,不是假的。

吴淑莲放心下来,“女婿对你好就行,你也要收起你那泼辣的性子,好好对他,这夫妻啊,就得相互体谅,互相迁就,这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妈,我不是三岁小孩子,我心里都明白着呢,时候不早了,你也去屋里早点休息吧。”杨秋瑾知道她一唠叨,就唠叨个没完,干脆推着她去东屋睡觉。

因为老妈的到来,杨秋瑾特别兴奋,这一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等快天亮了才睡过去。

陈胜青以为她热,一晚上都在给她扇风,快天亮时看她睡着了,他又到上班的时间,于是起了一个大早,锅里熬上一锅粥,做好几个咸菜,他穿上军装就去营里忙活。

当杨秋瑾醒来,看到饭桌上放得温热的粥菜,而她婆婆亲妈都才从屋里走出来,便明白是陈胜青的杰作。

陈天佑醒来,看到外婆,没有吴淑莲想象中的热情,只是很礼貌的喊了一声,“外婆您来了。”然后自顾自地洗脸刷牙,吃完早饭就去上学。

看出吴淑莲的失落,他临走前,杨秋瑾拉着他的手,压低声音问:“臭小子,你对你外婆怎么一点都不热情?你忘记你小时候,你外婆有点什么好吃的都留给你吃,这次还专门花大价钱,给你买了你最爱的大白兔奶糖和水果硬糖,你就这么对你外婆。”

“妈,不是我不热情,而是......”陈天佑支支吾吾。

“而是什么?”杨秋瑾逼问。

“妈,外婆穿着打扮也太土了,她要这个样子出门,我会被同学笑话的。”陈天佑鼓足勇气说。

吴淑莲头一回出远门,为了不丢脸,她没穿家里那些补丁衣服,换上一件没有补丁的斜襟土布长衫来。

这在大夏天,大家都穿着短袖,许多人都穿着凉鞋的边防家属院,显得格格不入,看着又土气,又热,陈天佑觉得丢脸。

“臭小子,你才过几年好日子,你就嫌弃你外婆了。”杨秋瑾气得伸手拧他耳朵,“你别忘记,咱们没来部队以前,也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也比其他人土。咱们老一辈的人,连补丁衣服都穿不上,穿得蓑衣树皮,谁敢笑话你外婆,那就是蔑视咱们祖辈红军,他们要敢笑,就让部队政治处好好的给他们做做思想工作。”

陈天佑被她一番教训,蔫了下去,“妈,对不起,我为我刚才的想法感到羞愧,我这会儿上学要迟到了,等我放学,再跟外婆好好的说话好吗。”

杨秋瑾看一下手表,的确快迟到了,朝他挥手,“去吧,记得放学早点回家,别跟李大蛋他们玩半天都不知道回来。”

“知道了。”

杨秋瑾回到院子里,琢磨着向李秀娥开口,“妈,你也看见了,我妈被我爸磋磨大半辈子,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连天佑都嫌弃她穿得土。你要是有空,能不能带我妈去军人服务社,买两件新的成衣和鞋袜给她穿穿,然后再带她四处去转转,长长见识?”

她说着,从屋里拿出一把钱票,塞到李秀娥的手里。

她完全不怕李秀娥不高兴,也不怕李秀娥苛待自己亲妈,实在是她跟李秀娥做了十几年的婆媳了,对彼此的性格都很了解。

李秀娥是那种性子看着绵软,实际很有主意,思想比同龄妇女开放,接受能力强,并且心地善良,对自家人很好的女人。

把钱票交到李秀娥的手里,让她帮忙给吴淑莲买衣服,杨秋瑾放心。

“你就放心去上班吧,妈会把你交代的事情,干得漂漂亮亮。”

李秀娥数了数手里的钱票,才三十多块钱,她觉得少了,自己又自掏腰包,拿出二十块钱,拉着闲不住,在屋里打扫的吴淑莲说:“走,亲家母,跟我出去逛逛,顺便给你买两身衣服穿穿。”

“哎哟,那怎么成,我有衣服穿。”吴淑莲拒绝。

“这是你闺女跟你女婿拿钱孝敬你的,不买白不买。”李秀娥不由分说拉着她往军人服务社走,跟她洗脑说:“咱们为儿女辛苦操劳大半辈子,现在他们有本事有能力孝敬咱们,咱们不能拂了他们的好意,叫孩子们伤心。你想啊,咱们与其节衣缩食过一辈子,到死了什么也没享受过,什么都没捞着,不如该吃吃、该喝喝、该穿穿,对自己好一点。反正人活一辈子,咱们要一直苦着自己,下辈子投胎,说不定比现在更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