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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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来?你我夫妻聚少离多,我与你早已无夫妻之情,故就此和离。天高路远,你不必再?来?京都寻我,我对你亦无话可说,万望,珍重,谢临远,留。”
谢瞻给沈棠宁的信上,只?有寥寥数字。
甚至于,三年夫妻,最后留给她的和离书上,连一个称呼都没有,只?有一个冰冷冷而泾渭分?明的“你我”二?字。
曾经,他?也是多么?情深意浓地?唤过她的乳名。
其实,温氏的病在年前已经好了。
如?果?谢瞻还?认她这个妻子,他?会派人来?接她和孩子回家过年。
对于这个结果?,沈棠宁心中已有所预料。
但真正看到手中这封她曾经心心念念的和离书的那?一刻,她仍旧恍惚了一下,愣了许久没有说话。
“嫂嫂,你没事吧?”谢睿担心地?道。
沈棠宁抬起头,眼前少年俊秀的眉眼中饱含担忧与关切。
她将和离书收起来?,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不要再?叫我嫂嫂了,”顿了一下,改口道:“谢公子,从今往后,我与你谢家没有任何干系了。”
……
谢睿本?想要离开,却实在放心不下沈棠宁,想到二?哥谢瞻离京的嘱托,索性暂且留在了江宁,每天得?空便去配沈棠宁说话解闷儿。
他?是少年人,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圆姐儿也喜欢这个整日对她笑眯眯的小叔叔,大?部分?情况下是他?在不停地?说,他?陪着圆姐儿玩耍,沈棠宁只?安静地?坐在一旁看向窗外,一语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时?看着她愈发单薄瘦弱的背影,谢睿脸上笑着,五脏六腑却都好像被针扎一样涨疼,涌起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不敢放纵自己任由这些阴暗的情愫滋长,也忍不住想要将一些话说出口,不忍再?看她终日郁郁寡欢,悲伤失望下去。
可每每念头一起便觉深愧兄长所托,无比自责,心知有些事情瞒住她,无论?是对她、抑或对兄长都好,不得?不强迫自己竭力按压住。
直到有一日清晨,谢睿如?往常一样早起去陪温氏和沈棠宁用早饭,进屋却得?知沈棠宁一早就不见了人影,锦书和韶音把整个宅子都找了个遍都没找到人,门房也没有看见一早有人出去过。
这事儿她们不敢去告诉温氏,生怕是一场虚惊,又实在担心沈棠宁的安危,一见到谢睿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求他?拿主意。
谢睿先在沈棠宁的闺房里转了一圈,房内一切无异常,走到西窗边时?,忽见那?窗下书案上用镇纸压了一张纸笺。
纸笺上唯她娟秀的小字手书一首诗:“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谢睿皱眉念了一遍,俄而骤然变色,连忙将宅中几乎所有仆妇小厮都叫了出去找沈棠宁。
江宁河畔,沈棠宁立在一棵已经冒出青青绿芽的柳树之下。
谢睿在河畔终于寻得?那?抹熟悉的青衣白裙时?,大?惊失色,顿时?再?顾不得?什么?伦理纲常,冲上去便将沈棠宁整个人都扣在了怀里。
“宁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傻事,何至于便去寻死!”
谢睿着急,大?声说着,生怕一撒手沈棠宁就往河里头跳,几乎是死死地?搂住了她的腰。
谢家兄弟几乎个个都是高大?魁梧的体格,别看谢睿才十七岁,沈棠宁和他?说话都要昂着头,她一个柔弱女子被谢睿这么?一抱,整个人都像是要勒断气似的。
“七郎,你……快放我下来?……放开我!咳咳咳……我不寻死!”
谢睿把沈棠宁抱离了江宁河,才把她放了下来?,一只?手还?不放心地?抓着她的手腕。
沈棠宁好容易捋顺了自己的气,又甩不开他?的手。
“我不是要寻死……”
顿了下,她无奈地?道:“只?是今日早晨我起得?早,看天气不错,便出来?散步走一走,刚巧走到河边。”
谢睿怎会信她的话,声色俱急地?道:“宁姐姐,我晓得?你心里难过,但是你还?年轻,还?有圆姐儿和温夫人,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以你的条件再?嫁也不难,何必非要一颗心都放在二?哥的身上?”
当年沈棠宁刚嫁入谢家,谢瞻缺席了新妇的敬茶宴,她被众人嘲笑奚落之时?,谢睿是第一个向她示好,安慰她的谢家人。
从那?个时?候起,沈棠宁心里便一直念着谢睿的好。
这些话也是这段时?日谢睿反复在她耳边念叨着的。
沈棠宁说:“我都省的,七郎,你放心,我还?不至于为了一念之差便寻死觅活。”
“我的性命是爹娘给的,就算不为自己,为了我娘和圆儿,我也会好好地?活下去,你……先放开我好吗?”她尽量耐心地?说。
谢睿立马摇头,他?坚信只?要他?一撒手,沈棠宁就会立即离他?而去。
谢睿的相貌,与谢瞻有三分?相似,两?人都有一双狭长的凤眼。
只?不过谢睿气质中更多了几分?温和质朴,而谢瞻意气风发,气质更偏冷峻。
这几日,每每看见谢睿那?双肖似谢瞻的双眼,沈棠宁心中便如?刀割相侵。
“是,说释怀是假的,我心里的确还?一直怨恨着他?。”
沈棠宁不再?看谢睿了。
她眺向远处如?珠玉静静流逝的江宁河,摇摇头,忽自嘲一笑。
“从小我就知道我不是个幸运之人,凡有好事,从不会落到我的身上,所以我也从不会希求能得?命运眷顾,遇见待我一心一意的良人。”
至少在某一个时?刻,她相信谢瞻对她的真心无可替代。
只?是这些真心之情,夜半无人的海誓山盟,只?有花开花落一季的时?间。
会转瞬即逝,消散得?这样快,以至于她都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去接纳失去。
谢睿说道:“不,我相信你会遇到的。如?果?,如?果?我日后能娶我心爱的女子,我谢睿必定会一心一意待她,绝不辜负于她。”
谢睿紧紧地?握住掌中那?纤纤柔荑。
他?的手掌,他?的眼神,他?的话语,一样的炽热滚烫。
曾经也有一个男人,这样坚定地?许诺过她。
沈棠宁却依旧只?是垂着眼睫。
她平静地?道:“世事变化无常,我不敢寄希望于别人。七郎,你的心意我会一直记在心中。但我们二?人终究是过路人,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明日你便离开江宁,回到京都去吧。”
可我不想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谢睿难受地?看着她细瓷般的脸庞,一时?情不自禁,喃喃说道:“宁姐姐,忘了我二?哥吧,他?曾对你说了那?么?多绝情的话,你还?要一心一意思念着他?吗?”
沈棠宁转身便走。
“对不起宁姐姐,我不该和你说这样的话!你别生气,别赶我走好不好?”谢睿急道。
“我不需要你来?陪我,七郎,你是男子汉,当立于天地?之间,而不是整日陪我沉溺于闺阁之中!”
“可我只?想你尽快振作起来?,宁姐姐,我不想看你伤心难过!”
沈棠宁走得?极快,谢睿只?能跟在后面着急地?解释。
两?人路过一处热气腾腾的早餐摊位,有食客低声闲聊的声音传了过来?。
“……当真可惜,宗张之乱,若非他?与郭将军舍生忘死,收服京师,救国家于危难之中,叛乱怎会如?此迅疾平定?照我说,他?的功劳分?明比郭将军还?要大?,如?此一个经天纬地?,谋勇双全的伟丈夫,却落得?这样一个凄凉的下场,唉,实在可叹,可叹!”
另有一人冷哼一声道:“自古以来?,狡兔死,走狗烹,不论?你有多么?大?的功勋,一旦盖过了上头那?位主子,下场可想而知,要怪只?能怪他?命不好罢!”
普通平民百姓们不关心什么?盟约和谈,亦不在乎朝堂之上三法司定的那?些罪名,他?们只?能看到谁让他?们远离战乱,过上安定富足的日子。
两?个食客正感慨着,突然有人走到他?们面前。
“两?位大?哥,你们二?人刚刚说的那?人,他?……是谁?”
这声音柔美清润,略带几分?颤抖,两?位食客诧异地?抬起头,只?见眼前站了个异常美艳的妇人,其容光竟叫人不敢直视,其中一个食客腾得?就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
“是,是三镇节度使谢临远,”说到此处。忍不住一叹:“可惜我听说他?如?今已被贬为罪臣,遭家族除名,流放辽东了!”
眼前突然涌来?无尽的黑暗,她的身体宛如?一只?轻飘飘的蝶向后仰倒,幸而被谢睿及时?搀扶着才未跌倒在地?上。
直过了好一会儿,她的眼前终于重新恢复了光明。
沈棠宁强撑着身子,看向一旁始终目光躲闪,不敢抬头看她的谢睿,心便凉了半截,目光透出悲愤与痛苦。
“七郎,你早就知道,为何还?要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