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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妻子,只要我们两人一日不和离,便一日是夫妻,今日就算是个陌生女子,我也不会对?她见死不救。”

说这话时,谢瞻脸上并没什么表情,好像在他眼中,为了救她受这么重的伤也不过是件寻常事。

“你这般看我做什么?”

谢瞻从沈棠宁手中夺过她用石头?捣成的药泥,随意糊在自己的伤口上。

药泥和伤口接触的那一瞬,裸露血肉的伤口骤然?被煞得刺痛了起来,那滋味,绝不亚于再把刀往身上砍一次。

谢瞻心里头?几乎是立即倒抽一口凉气,冷汗直冒,他急忙死死咬住自己的后槽牙,强忍着不在沈棠宁面前表露出分毫的脆弱。

“马车跌落山涧时,我的刀卡在马车上,一时脱不开手,这才?随你掉落山涧。至于宗瑁,他是我手下败将,我谢瞻从不怕他,即使今日在他手中的是个陌路之人,我亦会倾力相救,你不必为此感?到内疚。”他继续解释道。

沈棠宁唇动?了动?,看了他片刻,口中的话,终究没有?再问出来。

“嗯。”

换好药,谢瞻吃了几个沈棠宁摘的果子。

条件有?限,昨夜睡的时候沈棠宁便靠在了谢瞻怀里。

眼下谢瞻醒了,两人便各自在干草堆上凑合着睡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谢瞻醒得早,起来把衣服盖到沈棠宁身上,出去查看地?形位置,顺便摘了些野果子。

把个头?小的酸涩的先在路上捡着吃光了,剩下七八个个头?大,表面泛着胭脂红色的果子擦洗干净后小心兜在怀里,回去捎给沈棠宁。

昨日从普济寺后山追赶宗瑁,一直追出了城。

登上远处四处眺望,才?发现?北方?京都城周围的方?向,已经换上了宗家蓟州卫的黑龙军旗帜。

谢瞻眉头?越皱越深。

不光如此,宗瑁大约还是不见棺材不死心,命人在这座山四周四处搜寻,山脚下已经有?不少的黑甲卫聚集起来,大约是搜寻他与?沈棠宁的“尸体”。

沈棠宁一摸身旁没了人,吓得她连忙坐起来喊谢瞻的名字。

刚匆忙跑到山洞口,迎面和一人撞上。

“阿瞻,你去哪儿了,你吓死我了!”

待看到他怀里兜的野果子,这才?明?白他一早出去是找觅食了,忍不住责备道:“你还受着重伤,怎么能随便坐起来乱走动?!”

不由分说把他拉到了干草堆上解他衣服,要去查看他的伤势。

当真是奇怪,明?明?昨日他这伤口还流着血,说话声?都有?气无力的,不过一晚,伤口却?已呈现?愈合的态势,看起来恢复得还相当不错。

谢瞻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野果子上的水珠,递给她道:“我是怕你一早醒来见着我要晦气,万一碍着你的眼,你日后再不许我去看女儿。”

沈棠宁哪里吃的下,见两人这般境地?已是快要急得掉泪。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和我开玩笑!”

虽然?谢瞻告诉她,他已命人将锦书一行护送到了安全地?带,但是京都城如今战况如何,娘和舅舅一家有?没有?逃脱宗瑁的魔爪,她仍一无所?知。

就连两人如何离开这处山涧,接下来应该去哪儿都毫无头?绪,怎么能不沮丧担忧。

“既来之,则安之,你不吃饭,咱们现?在也飞不出这座大山。”

谢瞻把果子塞到她的手里,告诉他自己刚刚观察到的情况,怕她担心,便并未说明?京都城已沦丧敌手。

“赶紧吃吧,宗瑁已经在搜人了,吃饱了我们才?有?力气赶路。”

沈棠宁才?勉强吃了两个。

这果子倒是酸甜可口,且个头?都不小,相比起昨日她摘的几个酸涩无味的果子,真犹如珍馐美味般。

“我吃饱了,你吃这几个吧,我吃不了这么多。”她把剩下的果子推给他

谢瞻却?硬是往她嘴里又塞了一个。

“别废话,叫你吃你就吃,我在路上早就吃过了。”

沈棠宁听他如是说,便闭口不言了。

吃完果子后小心问他道:“那我们接下来该去哪儿,还回京都城吗?”

“先不回了。”

谢瞻把剩下的果子包好揣进了怀里?*。

“去灵武。”

-

临走前,谢瞻踩灭了火堆,用刀砍了些灌木草丛堆在山洞旁,直到完全看不见山洞的入口才?牵着沈棠宁的手离开。

山中丛林密布,宗瑁一时半刻也寻不到两人的身影,沈棠宁不知谢瞻是如何判断的方?向,见他时而去观察溪流,时而抬头?望向天空。

有时往某个方向走了足有?一炷香,又扭头?向相反的反向走,一面走还一面掩盖两人走路的痕迹,便猜测他是在迷惑宗瑁。

她也不敢多问,谢瞻怎么做,她便学着怎么做。

走了大约有?两个时辰,终于见到不远处隐约有一条平直的道路。

那应当是官道,说明?两人方?向没有?走错。

但走官道太危险,谢瞻便毫不犹豫换了另一个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沈棠宁早就精疲力竭,头?晕眼花,渐渐追不上谢瞻。

谢瞻察觉到了她的力不从心,手一伸,不顾她的反对?将她直接背到了背上。

也是两人运气好,走到约莫晌后时分,竟然?遇到了一匹在路边吃草的马。

附近战乱,想?来是不知从谁手里头?逃脱了,这马不怕生人,谢瞻吹了几个口哨,这马便很自觉地?跑到了两人身边。

一路骑马向东边的灵武出发,脚程就快上许多了。

灵武乃宁州州治,位于京都城西南方?向顺德府,隶属河北境内,与?山东交界。两人休整一夜,第二天一大早继续赶路,连赶三?天路,终于在接近晌午的时候,丛林掩映之中,一条小道近在眼前。

谢瞻没再继续往前走,四下环顾,寻到一处隐秘的山洞旁,抱着沈棠宁下了马,让她在阴凉的大石块上坐了下来。

沈棠宁看着他把缰绳拴在了一旁的大树上,再回身走向她,慢慢蹲下身,握住她的双肩。

她的心不由跟着一紧。

“团儿,你在此处等我,哪里也不要去,除了我,等会儿无论是谁过来喊你的名字,你都不要出来。”

谢瞻的表情很是凝重,“若一个时辰之后我没有?回来,你就不要再等我,骑着马沿这条小路向南方?的成都府的方?向跑,跑得越远越好,不要回头?,听明?白了吗?”

这两日,许是知道她心情低落,谢瞻时不时地?会拿话逗她两下,然?而此时此刻,他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也让她感?觉到万分的忐忑不安。

“可我们不是要去灵武吗,为什么你要让我在此处等你?”

她抓住他的手,大大的杏眼里满是担忧。

谢瞻回握住她的手,轻声?说:“你别担心,我只是不确定灵武是否落入敌手,十之八.九不会,但为了以往万一,我得先去探探路,一个时辰之后,我会回来接你的。”

“那我和你一起去!”沈棠宁忙道。

谢瞻断然?道:“不成,你去了可能还会给我添乱,必须得听我的!”

没奈何,沈棠宁只能目送着谢瞻走远。

在树下坐着等了一会儿,拿出谢瞻留给她的果子,明?明?今早吃起来还是甜脆可口,此时看着却?是索然?无味,一口也吃不下,索性又塞回了怀里,摘了些草喂马。

半个时辰过去了,小道尽头?依然?不见半个人影。

一个时辰过去了,耳旁依旧只有?风声?吹过树叶沙沙的声?响。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沈棠宁几乎要绝望了。

……

她呆呆地?坐在石块上,回想?着谢瞻离开之前对?她说的那些话。

她从来没有?出过京都城,谢瞻让她逃去成都,可成都府在何处,她从前只在舆图上见过。

人在最无助的时候,通常会寄所?有?希望于神佛。

万一再等一等,谢瞻就会回来了呢?

沈棠宁也不例外,她强迫自己在心里念金刚经,告诉自己谢瞻不会死,她是最清楚他的,身手矫健,久经沙场,又是那么聪明?果决,他不会出事的,只要她肯再耐心地?等一等。

或许是神佛听到了沈棠宁的祷告,不忍心她再继续空等下去,当看见小道尽头?那个横刀立马的黑衣身影时,沈棠宁鼻子一酸,几乎是喜极而泣,提着裙子就跑着迎了过去。

谢瞻喝停了马,伸手将马下的沈棠宁轻轻一抱,挟到了马上。

“你哭了?”

他仔细端详着她通红的眼圈,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解释道:“路上有?事,我便耽搁了会儿,还以为你已经走了,想?去追你。”

“没有?,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所?以我一直在等你!”

沈棠宁赶紧去抹眼角的泪,脸上冲他挤出一个笑。

明?明?该高兴她心里始终牵挂着他,可这话听着却?叫谢瞻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从前他一直想?,如果有?一天沈棠宁能像她喜欢萧砚那样喜欢他,为了他哭为了他笑该有?多好。

现?在他却?觉得,他还是喜欢看沈棠宁对?他笑。

谢瞻曾跟随耿忠慎在灵武巡视过边防,是以知晓有?这么一条捷径小道可以直通灵武城中。

果然?不出他所?料,三?天前京都中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宁州指挥使郭尚想?必是已有?所?察觉,不光将城门紧闭,更勒令家家户户不许出门,大街上卫兵来去巡视,或运送备战物资,戒备十分森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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