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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鸩感?叹:“果然没什么能瞒过舒原的。”

“你要是想?瞒, 我可以假装不知道。”谢宥继续喝酒。

“就是……有几?位江南的官员想?请你关照一下。”薛鸩说起来也有些?不好意思?。

“太子交代你来找我的?”

“是。”

“薛兄,你选太子,为的什么?”

他正色道:“自然是为了一份正统。”

“如今官家春秋鼎盛, 这才是你说的正统,太子,还不是。”

古往今来不缺被废掉的太子,东宫也是最危险的地?方,谢宥在朝堂沉浮, 只为生民,无意权斗。

薛鸩握紧拳头, 慷慨陈词:“太子失恃, 宫中为荣贵妃独大,有颠倒纲常之相,太子若不自保,怕是又要步前朝‘戾太子’的后?尘。”

“但你忘了,荣贵妃这段日?子常请我家娘子入宫,”谢宥看向他, “我为什么不能是赵琰的人?”

“我不信你谢舒原会站到六大王身后?,妖妃幼子,让他们夺权,尤甚亡国!”

薛鸩这话传出去, 是杀头的罪过, 但他信得过谢宥。

谢宥沉默一阵,问道:“哪几?个官员?”

薛鸩以为他真?被自己说动?了, 将怀中藏的信封递出, 太子交代此为绝密,他都还未看过。

谢宥随意扯开?信封扫了一眼, 问道:“计春彤在登州是何职位?”

薛鸩愣了一下:“这……我也不知道。”

“沐礼在何处任职?”

“许是……兖州?”

谢宥又问了几?个,薛鸩回?答得磕磕绊绊。

他将名?单丢在酒桌上:“这些?官员你一个都不认识,想?必东宫要做什么你也不知道,太子派你来,只是刚好你我相识而已,薛兄,他根本没有重用你的意思?,这算什么投效?”

有时?候话难听点,才能让人清醒。

薛鸩愣住。

细细想?来,谢宥说得不错。

自他在赵琨面前发下宏愿,私下成了太子党,不过陪着赵琨出入诗会酒宴,以行书?大家之名?,为他拉拢新贵寒门,实则太子想?做什么,在朝中党羽是谁,太子从未与自己提过。

可人总不愿意承认自己失败,薛鸩辩解道:“太子行事谨慎,一举一动?都受朝野内外监视,我跟随他时?日?尚浅,若不是与你相识 ,此事未必会交给我办,他谨慎些?也没什么错。”

见谢宥将纸揉成一团,薛鸩忙要阻止他:“你做什么?”

“太子让你来,不过是一个试探罢了,这所谓的名?单根本是些?无关紧要的官员,只有在我答应你之后?,去登州盐场的路上,他才会给我第一个官员的名?字,我保下这一个,才会透露下一个,等我巡盐回?来,帮他保住了所有名?单上的人,才会得到太子的信任,跟他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若说你连这都想?不明白,薛兄,看来朝堂并不适合你。

况且为了权势行此包庇窝藏之举,太子该做的不是拉拢我,而且到官家面前请罪。”

谢宥将其烧掉,不再予以理会。

薛鸩怔怔,慢慢地?回?过味来。

确实,太子深谋远虑,怎么可能这么鲁莽,在不确定谢宥投效时?,就将把柄交出去。

眼下谢宥不说,他自己也明白了,他所谓的抱负,在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中显得太过天真?,或许他只适合寄情山水,舞文弄墨。

今夜若遇到的是别?人,不会给自己这番劝告。

二人各自沉默喝酒,谢宥也不问他是否放弃了自己的志向。

薛鸩还需要一点时?间去想?清楚。

千胜赌坊内。

原本该去接官人的崔妩就坐在赌坊的主座上,把玩着骨牌,等着这坊里的管事来见她。

她还道方镇山给了她什么好东西,原来是烂摊子。

蕈子接连几?日?收不回?来,说是背后?有很?不好惹的人,这场子已经?不干净了,只能请崔妩出马看看。

“这就是清不干净的场子?”崔妩问道。

这样的场合,崔妩为了遮掩身份,妙青枫红周卯都不能随行,便让他们等在了外边,只让蕈子跟着。

蕈子不好意思?道:“娘子,那个管事不知搭上了哪个靠山,早成了这一片的地?头蛇,我在定力院,手不好伸那么长。”

崔妩倒想?来瞧瞧,是什么人这么不好惹。

此刻她坐在赌坊的主座上,上下左右看了一圈,方镇山留下这几?个场子也没什么特别?,要说相同之处,大概就是一样的生意惨淡。

崔妩琢磨起以后要做什么生意。

她不喜欢赌坊的营生,也就方镇山那个粗人才靠这么粗暴的营生挣钱,崔妩想?把季梁百姓的衣食住行都包圆了。

千胜坊的百姓算得上富裕,她在季梁码头那几个铺子有卖生药、粮食、饴糖的,还有一艘货船,如今季梁城最挣钱的生意该是——丝绸行。

她再买一艘往这边供丝绸好了。

江南纺织业丰饶,她曾久居那里,借漆云寨的关系更是所识甚广,只要写信派人往苏州、扬州去,就能拿到价格公道、品质上乘的丝绸……

隔门的另一头。

“老大,咱们还不走吗?”地?痞守在一边有些?着急。

万一贯把拳锤在赌桌上:“走什么走,我说什么也不会走的,这是我的场子!”

今日?千胜赌坊关门,是因为入夜之前,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走了进来,定力院的蕈子和他一众手下随护。

蕈子谁不认识,季梁城里地?头蛇中的地?头蛇,前管事在他跟前都是点头哈腰的,今日?,竟然来了个要蕈子点头哈腰的女人,来头肯定不小。

但再怎么样,那女人张口就说这是她的地?方,要他滚出去,万一贯怎么可能听从!

若是失了赌坊,对上头那位也就毫无价值了,万一贯不甘心做一头丧家犬。

他可是管了赌坊七年,整个千胜坊的地?痞都来他这儿认山门,出门在外到了哪儿都有人礼待有加。

要他让出去,怎么甘心!

万一贯咬紧一口黄牙:“我出去会一会她!”

崔妩正琢磨着丝绸生意,赌坊的管事万一贯姗姗来迟。

他生得短粗身材,两颊胡子跟豹子一样往外飞,更显脸方短,面上一道刀疤,站在了崔妩面前,刀疤往颧骨上飞,瞧着很?不服气。

崔妩拿帕子轻擦手边摞着的骨牌:“带着下边人闹事的就是你吧?”

“什么上边下边,这儿属我最大!”

“你在我的赌坊里闹事,觊觎主家的产业,照规矩得斩一只手,蕈子,动?手吧,拿远点,血别?溅到我。”

一句话,当场让气氛剑拔弩张了起来。

万一贯退后?一步,手摸向怀里的刀,说道:“这赌坊是我的!你是哪来的人?”

崔妩撩起眼皮:“地?契在你手里?”

他避而不答:“这千胜赌坊就是我的,季梁府衙里的屋主记的也是我的名?字!”

“我记得很?清楚,你进来时?,千胜赌坊就已经?在了,前管事过世以后?变成你主事,他是怎么死的?”

旁边的蕈子立刻狗腿地?回?话:“前管事是意外死的,这小子肯定脱不了干系,也是我没管到这边,他估计早就不听话了。”

崔妩恍然大悟:“前主事死了,你与他非亲非故,那衙门的人怎么随便改名?字?”

万一贯眯着眼睛:“老大生前就有意把生意交给我!”

“他既然交托给了你,你身为管事却连我这个东家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上来的?”

不用他说崔妩也猜到了。

方镇山除了一张地?契外,怕是早忘了这处地?方,这个万一贯是找到新东家,才敢把赌坊据为己有。

真?是一个烂摊子!

那他的靠山是前任府尹、还是现任,或是别?的能左右衙门文书?的官员呢?

万一贯见她不说话,反得意道:“你说自己是东家,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你是什么阴沟里的老鼠?”

崔妩当然不能露面,她现在是司使夫人,漆云寨中,只有方镇山和座下子丑寅卯四?个人知道谢家三房息妇是什么身份。

她反唇相讥:“一条认不清主人,撵也撵不走的狗,狂吠几?声就能赖着?”

“先捆起来,明早咱们上公堂去论!看你背后?的人保不保得住你。”

万一贯搓动?手里的骰子:“等等,何必闹上公堂,这既然是赌坊,不如咱们赌一把,谁赢了,这赌坊就归谁。”

他可不能上公堂,要是被上头知道了自己还有一个“东家”,怕是会生疑窦,万一贯不敢打包票自己有绝对的胜算。

离开?了这个赌坊,他对太子就再没半点用处,所以他必须在这儿了结这件事。

而且万一贯对这个风吹就能跑,还趾高气扬的婆娘打心底里看不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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