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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底下的行人着实有些多。孟桑仔仔细细在目之所及的范围内来回找了几圈,都没有在里头寻到叶简和叶柏的身影。

孟桑蹙眉,暗自嘀咕:“莫非是我听错了?”

嗯……许是听错了吧。毕竟叶相家教严苛,从不让叶简带着阿柏出来游玩。今日文武百官放旬假,叶相必然留在府中,定不会让阿柏他们来东市的。

想通其中缘由后,孟桑摇头一笑,将窗户掩上大半,专心挑起布料。

还是莫要分心了,免得待会儿谢青章来了,她这儿还没结束。

在二楼的窗户被孟桑合起之后,对面两间铺子中间的小道内,小心翼翼走出一大一小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探头望向窗户所在。

瞧见窗户被合上后,叶简父子倏地松了一口气。

叶简轻轻瞪了一眼叶柏,小声指责:“声音小些,万一被桑娘发现,咱俩就完了!”

叶柏捂住嘴巴,委屈地点头,闷声道:“好不容易寻到阿姐,儿子有些激动……阿柏知错。”

叶简薅了一把小郎君的头顶,“恶声恶气”地低声嘱咐:“下回注意些。”

“哦,”叶柏失落地应了一声,忍不住道出心中疑问,“阿耶,你不说郎君不能被摸头,否则会有损男子气概嘛?”

叶简一哽,清了清嗓子:“阿耶不算在内。”

叶柏皱了下鼻子,嘀咕道:“依着阿姐所言,指不定阿耶少时被姑姑摸多了头顶,才这般叮嘱我的!”

小郎君声音虽小,但这一段话还是全须全尾地被叶简听了去,惹得他又是一哽。

被戳中心事的叶简强装镇定,故意转移话题:“瞧这情形,桑娘还没挑完衣裳,谢修远也还没来。”

“阿柏你饿不饿,阿耶去给你买些点心或者胡麻饼垫一垫?”

叶柏一本正经地追加:“还要一包蜜饯,多谢阿耶。”

叶简掂量了一下自己的钱袋子,心痛之余,哼笑道:“这几月和桑娘待在一处,倒是学会怎么吃了嘛!”

“成,跟阿耶去买吃食去!”

父子俩就近寻了一家胡人开的糕点铺子,买了些点心垫腹。随后他们一人揣着一包蜜饯,去到成衣铺子对面的酒肆,在一张靠窗的桌案处落座,又点了一些小食,继续密切关注对面的风吹草动。

片刻后,父子俩就瞧见谢青章主仆牵着马儿,从街尾而来,停在了成衣铺子店门前,与迎出来的仆役说了几句话。过不多久,盛装打扮过的孟桑带着阿兰从铺子里走出来。

适才叶简父子只是透过窗口,扫见了孟桑的脸,实则并未将她今日的打扮瞧个仔细。

眼下看清孟桑的衣着妆容之后,叶简和叶柏面色不好看了。

叶简酸溜溜的:“不就是和谢家小子去喝茶嘛,哪至于打扮得这般明艳动人!”

坐在他对面的叶柏皱起眉毛,冷面无情地在心中又给谢青章记上一笔。

这么冷的天,让阿姐穿这般少……一点也不体贴!

父子二人在心里头不停挑刺,两双眼睛死死盯着对面,一瞧见孟桑和谢青章主仆抬脚往前走,立马站起身来。

他们也顾不上什么小食和没吃几口的蜜饯了,一心只想跟上这三人。

店中茶博士慢他们一步,扬声提醒:“客人,您的吃食!”

叶简头也不回:“不要了!”

茶博士看着父子二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困惑。没等他琢磨太久,就有新的食客上门,茶博士连忙笑脸迎上。

罢了,左右这二位已经将银钱付完,管他们心里头怎么想的呢!

酒肆外不远处,阿兰挎着小布包,往东市坊门处走去,欲要直接回务本坊。与之相反方向,杜昉牵着另一匹马,不远不近地缀在谢青章二人的后头。

前方,谢青章与孟桑分别走在踏雪的两侧,目不斜视地往前面走,耳廓都泛起红意。

谢青章回想起适才孟桑盛装朝他走来的场景,颇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

桑娘今日打扮得好……好俏丽!内里穿着橙黄色的衫裙,外头披着米白色大氅,面上妆容浓淡适宜,宛若冬日顶着白雪、向着寒风而开的嫩黄色迎春花,裹挟着春意而来,随后在他的心口轻轻碰了一下。

马儿的另一侧,孟桑也有些不自在,竭力克制着自己不往谢青章那儿看。她表面瞧着平静,实则心中已经感叹个没完。

谢青章今日穿得好生俊秀!一身正青色圆领袍,衬得他面冠如玉。最为让她眼前一亮的,还是谢青章头上的镶玉银冠。不绑乌黑幞头,改以用银冠束发,配以清俊五官,显得年轻郎君越发风姿过人。

如此男色在前,她实在是……遭不住啊!

孟桑心里头就跟有千百根羽毛在挠一般,克制许久,还是忍不住偷瞄走在踏雪左侧的谢青章。

她本想偷偷摸摸看上一眼,解一解心中馋意,哪成想正好与对方的视线对上。

两人俱是一愣,在这热闹街市之中停了下来,半天没说话。

他们一停,后头的杜昉也随之停下。如今杜昉也看出自家阿郎的心思,不会再做那等不识趣的人,抬头望向四周。

前方,也不知是触动脑海中的哪一根筋,孟桑二人忽而隔着踏雪相视一笑。

这一笑,冲淡许多紧张与些许的不自然。

看着谢青章面上笑意,孟桑心一横,破罐子破摔地寻思。

孟桑啊孟桑,坦诚些吧!

不就是被男色迷了眼嘛,没什么好扭捏羞涩的!

孟桑牵着踏雪另一半的缰绳,继续往前走,大大方方地望向谢青章:“郎君今日穿着与往日不同,很是让人眼前一亮。”

闻言,谢青章眨了下眼,也坦然回望,含笑夸道:“女郎亦如是。风姿绰约,比春风还要动人。”

孟桑面上一热,抿唇笑了。

两人将话匣子打开,便不再似方才那般拘束。

孟桑歉然一笑:“那日我没想太多,就说要去茶肆饮茶。实则除了上回在延康坊与你一道去过的茶肆之外,我根本不晓得长安有哪家茶肆茶水好喝些,反倒是要劳累你去安排。”

谢青章摇摇头,温声道:“能带你去我平日喜爱的几间茶肆品茶,是我之幸事,并不觉劳累。”

“嗯!”孟桑眉眼弯弯,不再纠结这茬,“那回咱们还不相熟,心中又牵挂着寻亲的事,都未曾认真品尝你亲手煮的茶,着实有些浪费。”

“今日,我可得好好品上一品,顺便仔细瞧瞧你是如何煮茶的!”

谢青章眼中浮现温柔之色:“不胜荣幸,届时还请女郎点评一二。”

他们二人说说笑笑,杜昉能当做瞧不见,但缀在更后头一些的叶简父子就觉得有些刺眼了。

叶简吹胡子瞪眼:“谢家小子不是一向冷淡,今日突然笑得跟花儿一样作甚?碍眼!”

为了及时追赶上孟桑几人,勉强同意被叶简抱着的叶柏,不免也瞧见了此景,不由气呼呼地哼道:“以色侍人!”

只可惜,他们这一股子不满与怨气,孟桑与谢青章是不晓得了。

二人边说边笑,不紧不慢地往茶肆所在之处走去。快到茶肆之时,迎面撞上了有民间艺人在表演杂耍,周围围了一层层的百姓。

见此,孟桑笑了,朝着谢青章眨了下左眼:“虽说今日没有去成寺庙听俗讲,但也撞见了一出杂耍,到底也是有缘。”

谢青章瞥了一眼人群,谨记他家阿耶交代的“一切以小娘子喜好为主”,十分贴心地问道:“人太多怕是挤不进去,不若桑娘上马,便能瞧见里头热闹了。”

孟桑意有所动,但还存了一丝犹豫:“那岂不是让你成了牵马的……”

谢青章坦然,直言道:“能为桑娘牵马,是我的荣幸。”

闻言,孟桑越发脸热。

这谢青章短短数日,怎得变得这般会哄人开心了!

她轻咳一声,倒也不再多推辞什么,抓着缰绳上了马。而谢青章稳住踏雪,目光紧紧盯着孟桑,直至对方安然坐在马上,他才松弛下来。

这一上马,孟桑立马就能瞧见了杂耍,甚至觉得空气都新鲜许多,矜持道:“我就瞧个热闹,不耽误咱们饮茶,还是慢慢往茶肆走吧。”

谢青章牢牢牵着马,温声道:“都听你的。”

从适才两人碰面到现在,孟桑扬起的唇角完全压不下去,两颊越发能感受到热意,索性专心看杂耍。

这一块地方聚着的人有些多,好些三四岁的小女郎、小郎君坐在自家阿耶的肩膀上看杂耍。其中有一些孩童,看了一会儿杂耍觉得没意思了,就朝着四处看。

就在孟桑三人即将离开此处时,忽然听见一名小女郎脆生生地问道:“阿耶,那个哥哥瞧着已经七八岁了,怎么也让阿耶抱着呀?”

小女郎尚不晓得如何压低声音,也还不懂要照顾他人的面子。她清脆的童音穿透周遭此起彼伏的叫好声,惹得众人纷纷朝着她所指的地方看去。

孟桑与谢青章亦不例外。

这一瞧,孟桑立马就看见了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叶简父子。

饶是叶简经历过大风大浪,现下也有些傻眼。而小郎君显然是被这一出给弄得有些愣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望向前方,正巧与孟桑远远投来的视线对上。

瞧见此幕,孟桑与谢青章面上的笑容凝滞了。前者沉沉叹了口气,后者眼中浮现出茫然。

旋即,谢青章回过神后,眼中的茫然就被无奈和委屈所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