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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豹骑都是精选的精锐,而且已经被逼到了绝境,退无可退,自然不会因为指挥官突然丧失战斗力就直接溃散。

但是,曹休既然丧失意识,就意味着大营东侧的这一支虎豹骑忽然丧失了指挥系统,两名司马之前更是战死一人,还有一人此时不知所踪,说不得应该就是和某个小股部队一起被包围了。

换言之,此时此刻,若无人挺身而出,那么剩余数百虎豹骑,就只能在几位队率、曲长之类的军官带领下分流,然后各自为战了,而若如此的话,又怎么可能挡住对面的集团战术冲锋?!

这跟战术素养无关,是硬性打击!

“曹司马必然还没死!”关键时刻,一名战斗在前线位置,满脸血污的虎豹骑曲军侯咬牙脱颖而出,奋力嘶吼。“送他入大营!其余人,随我……”

言未毕,不下十余支箭矢一起飞来,将这名本身就处在前线打击范围内,却还要放弃遮蔽主动出头的曹军军官给钉成了刺猬!

此人中了数箭,明显已经致命,却还没有立即死掉,只是面色痛苦至极,一手努力去握胸前一支箭杆,另一只手则勉力拽住马缰而已。然而,其人胯下坐骑接连不断也挨了数箭,吃痛之下,忽然失控疾驰而走,却是将自己主人的身体给颠簸下马,偏偏马缰又缠着这曲军侯的手臂,以至于此人被自己的战马拖拽了数百步方才死在了战场之上!

十几名曹休的护卫将曹休送入营中,再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战场东侧的虎豹骑编制已经溃散,大量的虎豹骑骑卒被燕军成功分割包围,俨然是只能拿命去耗了。然而这十几骑却毫不犹豫,迎面便冲入最近的战团之中。

然后被迅速绞杀殆尽!

曹军的崩溃从此处开始,不过,碍于战事的混乱,碍于最高级军官难以直接传令,这种崩溃产生后却并没有向大营方向漫延,反而是朝着北面的战场中心地区而去。

说白了,大家早已经杀红了眼,这个时候所有人眼里都只有敌人。故此,一时间内,曹昂所在的大营和其余四座营盘本身,居然没有受到太多冲击,反而是营外的曹军开始遭遇大面积围剿,并导致了大面积伤亡。

随着日头进一步西沉,天气已经变得不再炎热,而就在这时,曹军崩溃的第二个标志性的事件出现了——成廉率亲卫队亲手斩杀了已经力尽的汝南名将陈到!

这个原本只是路见不平,护送陈群父子和一群难民南下淮南,却被刘备欣赏提拔起来,倚重为腹心大将的年轻将领,坚持奋战了一整日,彻底力尽!等成廉发现战机,率亲卫突到他身前后才发现,对方浑身浴血,多处受伤,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靠着营外一处木栅而坐。

成居正与他交战了一个下午,早已经服气,见此情形原本还想招降,但陈到见到他来却不顾一切,居然勉强抬刀相对……成廉知道对方的意思,便不再犹豫,直接下马一矛了结对方,然后割掉了此人首级,以成其名。

战事到此为止,一发不可收拾。

傍晚时分,从黄巾起义时便追随孙坚奋战的丹阳名将,孙氏阵营绝对的第二人,会稽太守朱君理失踪,他本人的旗帜被缴获,亲卫队的大部分成员被杨开部集中消灭在了某个小坡前,大营西侧战场也瞬间崩塌。

黄盖率残部遁入自己原来的大营,引来宇文黑獭与杨开的联手攻击。

吕岱试图也回营,却被田豫、田畴、于夫罗一起堵在了营门外,然后团团包围,这位刘备身侧资历仅次于张飞、简雍的庐江太守,似乎也要迎来自己的终结时间了。

但是没办法的,真的没办法。

两万不到的步兵,而且其中还掺杂了一半以上的辅兵,也就是空有装备毫无战斗经验之人,外加三千虎豹骑,去迎战约四万河北主力骑兵,能撑到傍晚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还想如何呢?

实际上,到此为止,战场之上唯一还能勉强维持战斗姿态的中原联军就只有曹纯一部了,但也是摇摇欲坠。

话说,作为中原最强骑兵部队的首领,曹子和从来没想过骑兵还能这么用!那个叫张辽的杀兄仇人,带着八百骑兵反复拉开,反复冲锋,每一次冲锋都会如小刀子割肉一般造成确切而又让人无法阻挡的杀伤!然后又借着马速迅速脱离战斗!

曹纯不是没想过以冲对冲,然而对方真正可怕的地方就在于此,这些河北人对战马的理解,对阵型的理解远超虎豹骑,他们总能够在奔驰中寻找到最合适的角度,然后利用他们的速度与耐力优势发起恰如其分的冲锋。

打了一下午,曹纯的两千虎豹骑只剩下一千人了,其余的当然不是全部战死,因为减员数字达到六七百以后,即便是虎豹骑,也开始逃散了。

战争就是这样残酷,从宏观角度来说,任何一支成建制大规模部队,减员三成后就会基本丧失作战能力,这跟他们的战斗欲望与意志力无关……哪怕他们愿意继续死战到底,也确实死战到底了,可指挥系统的崩溃,总体士气的下降,也会让剩下的部队面临明明战斗着却被屠杀的命运!

所以,即便是局部战场上依然有人奋战不断,却也不会影响他们总体上的失败了!

整个战场目前就是这个态势,中原联军全军如此,曹纯的虎豹骑也是如此,当伤亡数字达到六七百左右以后,这支部队虽然顽强的维持战斗姿态,却已经根本无力对张辽部造成任何杀伤了,只是站在那里被张辽屠杀罢了!

相对应的,张辽的八百骑却没有受到减员的影响,因为他实际上有五千骑,整个西侧战场的燕军实际上有两万骑,他的八百骑其实是有反复替换更新的,在这种情形下,之前的数百死伤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零头罢了。

曹纯迎着夕阳,看着在更西面又一次完成集结的张辽部,彻底绝望……就是上一次迎敌中,张辽直接冲到了他的身前,一手戟下来,虽然没有取走他曹子和的性命,却斩断了他右手三根手指,然后扬长而去。

此时的曹纯已经无法握住兵器,只有左手握着一支马鞭在那里勉强指挥罢了!

不过,这似乎也是徒劳,可以想象,当张辽再次冲到他身前后,迎接他这个虎豹骑指挥官的将是个人的死亡与虎豹骑的整体除名!

而果然,因为盗骊被活活累垮,早已经换了马的张辽集结完成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再一次发起了冲锋。而另一边,剧烈的疲惫感和失血带来的模糊感却让曹纯一瞬间放弃了抵抗的欲望。

“叔父!”

好像是做梦一般,曹纯在失神和神智模糊之中似乎听到了曹昂的声音。而很快,随着他的回头,这才发现自己并非做梦,真的是曹昂来了,后者骑着一匹马,带着几十个精锐侍从,个个灰头土脸,俨然是经历了一番苦战才寻到自己的。

“你怎么出来了?!”曹纯瞬间清醒了过来,然后勃然大怒。“你出来了,大营怎么办?!天已经快黑了,再撑一撑,说不定能守住的!”

“叔父不用担心大营了!”曹昂赶紧扶住对方在马上有些趔趄的身体,却又忍不住一边解释一边落泪。“我在将台上的望楼上面看到了东面的烟尘,一定是父亲大人的援军……所以才冒险出来找你!文烈伤重不治,被抬回来后不久就死在了大营里……我怕叔父你也不测,这才出来找你!”

“你父亲到了?”先听到援军之事,曹纯欢喜的简直要浑身脱力,但其人回头望了眼已经要冲到跟前的张辽部,却又陡然醒悟,然后难掩气愤。“蠢货,你父亲到了你也不该出来,现在这个局面根本来不及了!你应该留在营中,及时引导你父亲入营……我死了算什么……你要是死了,让你父亲怎么办?!今日不许你白白送死!!”

“咱们一起走……”

“都说了,来不及了,虎豹骑既亡,我如何能独生?!”曹纯瞥了眼身前几乎是一触即溃的虎豹骑余部,又看见张辽亲自引兵往自己这边过来,面色痛苦万分,却是忽然厉声怒喝。“子修,立即下马,扔掉头盔,在地上打个滚!快!”

曹昂茫然不解,而曹纯却直接一马鞭抽到了他脸上,声音也近乎嘶哑起来:“快!我不许你死!”

这下子,曹子修才赶紧听命,然后其人真的扔下头盔,下马在满是血水、泥沙的地上打了一个滚。

虎豹骑彻底溃散,张辽如入无人之境,直逼曹纯的曹字大旗之下,几乎是瞬间便已经来到对方身前几十步的距离。

曹子修刚刚打完滚便看到这一幕,心中稍有醒悟,随他而来的几十骑也蜂拥向前试图阻拦,却根本不是张辽以及其人亲卫的对手,更遑论张辽身后无数燕军骑士密密麻麻跟来……这几十骑几乎是迎面就被纷纷收割下马。

而乱局之中,右手断掉一半,只能左手用力的曹纯却没有理会张辽,也没有用左手拔剑作战,更没有勒马逃跑的意思,反而是继续以唯一一只能用力的手握住马鞭朝着马下的侄子劈头盖脸一般抽去,而且边抽边扬声大骂:

“死狗奴!若非你这种贪生怕死之辈,此战岂能如此下场?虎豹骑岂会败于并州小丑之手?我念你父亲是我同僚,念你是谯县出身,才将你引为亲卫,你却临阵逃生……死狗奴!死狗奴!!”

骂声不断之中,张辽早已经冲到跟前,双戟从身侧平行齐挥,便将曹纯首级轻易剪断,随即其人脖颈处血涌如泉,温热一片,直接喷洒到了早已经泪流不止的曹昂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