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第一百零八十六课 当我被问及如何死去时我该如何回答(下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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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自己?搜查安世敏信件时发现的地图,这座地宫大?体布局如同一个“中”字,从?入口开始一条道直通前门、广场、中门、三座大?殿、等?等?中央宫室——如今入口已经闭拢,要?想?找出口,只能往更深处走,穿过所有宫室,前往这条甬道的尽头。
不仅为了找出口,也为了找那个一天到晚总被鬼抓的废物师兄。
……万幸的是,地上的拖行痕迹,显示那只鬼也是一路把师兄笔直拽去深处,它没有拐去岔路。
洛安又挡开了一只鬼,他随意?地把它摔上墙壁,一并震落那些不断吐纳毒气的菌类。
青石砖无?意?中被清理出来,浓厚的怨气里,它浮现出了一些花纹。
是壁画。
来自玄灭时期的东西……大?概记载了什么了不得的珍贵史料吧。
可他又不是来考古的。
洛安眯眯眼,他无?心细看,只加快了脚步,但那壁画随着他往深处行走的动作越浮越多。
壁画表达的内容并不晦涩,哪怕是仅粗陋扫过几眼,也能总结个大?概。
……大?抵是讲了一个红色小人的生平,出生,长大?,学?习,游历,立业,然后……
洛安在?一副壁画前停了停。
红色的帘,红色的马,红色的屋子,红窗户上歪歪扭扭画了一个“囍”。
红色的小人牵着另一个白色小人的手立在?红屋子前,红小人披着红盖头,穿着红红的嫁衣,手指末端也涂着红色,大?抵是蔻丹——
原来红小人是位新娘。
但令洛安短暂驻足的不是这喜庆的婚礼图,也并不是好奇一千七百年前的婚嫁民俗——
他看的是,红盖头下,那小人露出半张脸,粗糙的炭笔勾勒出一个大?大?的、大?大?的笑容。
嘴角几乎咧上耳朵。
那是一个夸张到狰狞的笑容。
洛安默默看了几十秒钟。
那条黑黑的涂线似乎越扭越大?,越来越近,几乎要?贴上他的脸……
纸扇猛地挥向石墙,尖锐的划过那小人快要?凸出墙面的笑脸,砖石碎开,甬道尽头似乎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尖叫。
……啧。
洛安收回纸扇,匆匆往更深处跑去,甚至顾不上计较体力消耗。
在?这个时代,在?大?街上拽住任何一个人,哪怕拽住的是安各那样坚信科学?的人——她也能告诉你,在?各式各样的玄幻志怪小说中反复提及的“常识”——
穿着红衣惨死的女人,肯定会化作凶悍的历鬼。
如果你在?任何一部鬼片里看见女人+红衣的设定,很好,那东西一定会变成了不得的大?鬼出来袭击主角的。
而如果你在?千年无?人问?津的漆黑地宫里看见了一个红色小人的生平……
哪怕不是天师,也应当明了。
跑。
快跑。
洛安飞快跑起来,已经顾不得避开毒气、小心机关。
他刚出道时曾无?数次闯入怨鬼的鬼域,又利用过无?数次怨鬼的死亡重现觅得生机……
没有活人比他更清楚,鬼域可以存在?于任何一个空间,死亡重现可以凭借任何一种媒介展现。
电视机也好,录像带也好,壁画也好——
见得越多,便越深陷。
这座地宫是一只红衣厉鬼的鬼域。
壁画上就是她的死亡重现。
中央宫室或许就躺着她的本体,而他想?要?逃脱,必须越过那里,飞快飞快再快一点地寻到出口——
师兄究竟被拽去了哪?
这么深这么深的地底,他真的还活着吗?
……被拽走的又真的是师兄吗?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怨鬼诱他深入的障眼法?可他的眼睛不会看错,师兄本人肯定被一只鬼手拖走了,然后——
归根结底,深埋地下、不知被镇压了多少?年的这只红衣鬼,她为何要?引诱自己??为了这具注定夭折的纯阴之体,还是为了……
洛安飞快地奔跑,不再谨慎判断脚下,踩中无?数机关,又撞上无?数鬼影,被撕咬出的伤口不计其数。
可他一步未停,反而越跑越快,地砖被血液与怨气涂抹得光洁如冰,可洛安哪怕打滑摔倒,也一路循着拖行的痕迹向更深处奔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逃命……不,就是逃命。
他绝不能死在?这腐臭的地底。
飞一般的奔袭中,洛安余光再次瞥向壁画。
红衣小人聚集了一堆人,摇着红红的旗帜,似乎在?喊话?。
红衣小人又被一堆人追击,她狼狈地逃离,狂奔的背影就像此时的他在?逃命。
红衣小人的头顶浮现出一张张巨大?的狰狞的脸,或戴着高?高?的道冠,或挂着粗硕的佛珠——
是玄灭时期之前的神佛。
神佛一齐追讨这不知为何惹了天怨人愤的小人,然后,然后,然后——
壁画上的怨气扑面而来,如同狂蜂般蛰向洛安开始转动的阴阳眼。
他胆大?包天,竟然敢在?靠近怨鬼本体的鬼境中试图看穿那只怨鬼的死亡重现,找到能致她于死地的凶器,那壁画便随着主人的杀意?本能开始反击。
图像模糊了,消失了,最后一丝线条也隐没在?波动的怨气里——洛安眼前一片模糊,发红,是精疲力竭的阴阳眼开始流血了,他作为活人不该在?这样浓郁的阴气中催动自己?的生命力——
可洛安一边狂奔,一边依旧睁着眼。
他必须看清。
他必须活下来。
终于,在?纷乱的鬼脸与怨气里,在?壁画彻底消失的前一秒,他看清了——
最后一副壁画。
一个白色的小人,挥着一把亮亮的,白白的,霜雪般散发冷芒的长剑。
由上而下,长剑贯穿红衣小人的心口,令她重重摔落在?石板上,被封进?棺材,再盖上重重叠叠的石板、屋子、棺材外套着大?大?的棺材——
“嘶!”
洛安眼前一黑,带着腥味的血从?眼角喷涌而出,他再也没办法继续追踪壁画了。
眼睛火烧火燎的疼,仿佛有人用长指甲穿过它,透过眼眶在?他的脑子里搅动。
但他已经看见了最关键的……也猜到了最关键的……
杀死这鬼的,是无?归境洛家家主代代相传的法器,也是用于镇守红海幽潭的宝物。
那把霜雪般的长剑,如今正握在?洛梓琪手中。
不在?他手中。
洛安暗自咬了咬舌尖,用力捂着眼睛让自己?清醒些。
他第一次这么后悔,自己?当年离开无?归境时什么东西也没讨要?,把所有的一切还给了洛梓琪。
倘若等?在?甬道尽头的是曾被洛家祖先镇压一千七百年之久的凶厉大?鬼,倘若那种等?级的法宝也只能将?她镇压不能将?她消灭……
他拿她毫无?办法。
“师弟?师弟!我在?这里!”
洛安急喘一口气。
他随手揩了揩脸上的血,跌跌撞撞地奔向师兄——裴岑今的身影正站在?甬道尽头,他身边是一尊巨大?的棺材,身后则是一池漆黑的水。
“师弟,师弟,快过来,这里是安全的,站在?这里就不会被那些鬼影袭击,师弟,快快快!”
迎着那位师兄急切递来的手,洛安毫不犹豫地跃上石板。
“哎,你怎么受伤这么重,要?不要?紧,要?不要?我给你拿点药——”
纸扇也毫不犹豫地挥出,一道弧线划过这位“师兄”的咽喉。
颈动脉的血喷入漆黑的池水,后者沸腾起来,池水下咔咔作响,一道由青石板构成的栈道浮出水面,似乎通往更深处,又似乎通往更上方。
“真老的套路,一条人命才能开启出口。”
洛安甩去纸扇上的鲜血,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顶着裴岑今的脸倒在?地上的尸体,又踢开了尸体背在?身后、用手心紧攥着的利器。
他刚才,是打算趁自己?拉过“师兄”手臂时,一刀捅下来吧。
做足了准备,披上了伪装,好不容易用那几秒钟的时差瞒过了他的阴阳眼,趁着师兄被鬼手拖远时代替他假装被拉进?地宫……
洛安俯身,掀开了那具尸体的衣袍。
一只双鱼佩落出来,连同一枚即将?发出的传讯令,和一道写着“戚”的手牌。
本阳会戚家,掌握玄学?界最大?的门派,号召力惊人,与古家等?世族来往密切,一旦出手,便会拉上正道大?旗,群起而攻之。
……那帮渴求长生不老的玄学?世家,的确用心良苦。
洛安已经遍体鳞伤,毒气随着急速的奔跑渗入骨髓,眼睛耳朵嘴巴等?任何一个能出血的器官都在?往外淌血,不远处一路追击他的鬼影们蜂拥而来,仿佛乌压压的蝗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