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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懿太后怜悯地看着她?,目光里藏着旁人都窥见不到的轻蔑。

“初宜,你是如?何同皇帝说的?”

沈初宜眼?泪扑簌而落:“臣妾说,想求陛下带臣妾去东安围场,陛下却很生气,说臣妾应该留在宫中,好好照顾儿子。”

“可臣妾舍不得陛下。”

庄懿太后心中一动。

她?看向沈初宜,道:“初宜,你当真?想去?”

沈初宜眼?泪暂停,抬眸看向她?。

她?犹豫片刻,道:“想去。”

庄懿太后思索片刻,道:“哀家能让你去。”

“除此之外,”庄懿太后道,“除此之外,哀家还?能让你得到你最?想要的东西。”

沈初宜一时间有些出神,没有回应庄懿太后的话。

五日之后,庄懿太后亲自去了一趟乾元宫。

彼时萧元宸正在面见朝臣,听到姚多福的禀报,立即就起身,直接来到前殿。

“母后,可是有事?”

庄懿太后看向他,见他也略有些消瘦,有些不忍心。

“你同初宜是怎么回事?”她?谆谆劝慰,“皇帝,初宜这样全心全意为你,一颗心都在你身上,温柔美丽,还?有皇子,你要惜福。”

萧元宸沉默片刻,道:“母后教导得是。”

庄懿太后见他神情松动,便笑了一下,说:“这段时间,初宜受了不少委屈,哀家以为,不如?晋封初宜为贵妃,你意下如?何?”

————

在宫中无皇后的情况下,晋升贵妃的意义相当重大。

之前萧元宸晋封李幼涵,一是因为李幼涵身受重伤,二是为了安抚定国公府。

李幼涵当时虽然升为贵妃,但不能在外行走,不能处置宫事,儿子的腿还?受了伤,那个贵妃就如?同空架子,除了一句好听的名声?,什?么都没落到手?里。

这个贵妃的尊荣,甚至是她?拿自己的命和儿子的前途换来的。

沈初宜可不同。

沈初宜本身就是宠妃,虽然这些时日同皇帝有些罅隙,然时日尚浅,未来如?何尚未可知。

两人之间毕竟曾经有过独宠恩爱时光,她?如?今同德妃贤妃一起掌管宫事,膝下又有三皇子,若她?升为贵妃,就是后宫中实打实的第一人。

在宫中并无皇后的情况下,贵妃就已经隐约能代行皇后之职。

若能稳坐贵妃之位,天长日久,她?距离皇后也不过就是一步之遥了。

庄懿太后这话说出口,就看到萧元宸面容沉寂下来。

他平日里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但此刻,他脸上的不满显而易见。

“母后,”萧元宸淡淡道,“后宫中事虽一直要劳烦母后操心,但淑妃毕竟只是农女?出身,怕难以服众……”

庄懿太后笑容不变。

她?道:“农女?如?何?出身低微又如?何?这千百年来,农女?出身的皇后都不少,更何况是贵妃了。她?这一年勤勉读书,笔耕不辍,宫事办得条分缕析,宫里人人都夸奖她?温柔贤惠。”

“这后宫之中,大抵也不如?何看出身,端看皇帝你如?何想。”

萧元宸思索片刻,道:“若是升淑妃为贵妃,前朝朝臣,怕是要多心了。”

毕竟,之前让三皇子在毓庆宫办满月宴,前朝都有不少人议论。

只是不敢说到皇帝面前罢了。

一时间,乾元宫中十分沉默。

庄懿太后没有开口,任由?萧元宸自己思索。

萧元宸似乎一直没有考虑过此事,这一次考量的时间很长,直到庄懿太后一碗茶都吃完,萧元宸才开口:“母后也看好淑妃吗?”

这是要松口了。

庄懿太后微微一笑:“陛下,这只是定淑妃为贵妃,又非皇后,不需思虑过重。”

她?顿了顿,道:“之前陛下说心仪淑妃,哀家自然也要多关照她?,看着瞧着,才发现?这孩子真?是讨人喜欢,孝顺又懂事,温柔又体贴,谁会不喜欢?”

说到这里,庄懿太后就道:“皇帝,淑妃把你放在心上,才会在你生病时这般难过,她?若不是心仪你,也不会为你操这么多的心,吃这么多苦。”

她?一提到之前争执的事情,萧元宸的面色就又沉寂下去。

庄懿太后毫无所觉:“皇帝,如?今后宫情景你也是能瞧见的,德妃没有这个心思,贤妃性格太过软弱,他们两人都无法担起重担。”

“哀家年纪大了,不能时时照看后宫,若是能有个得力的人选,最?好不过。”

“哀家也是考量许久,才决定选淑妃成为这个人选的。”

萧元宸端起茶盏,吃了口茶。

“母后,儿子知道母后的意思了,”他垂着眼?眸,淡淡道,“不过儿子要再权衡几日,等有结果,儿子亲自告知母后。”

他虽然说要等,但庄懿太后脸上的笑容又灿烂几分。

“那哀家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萧元宸的肩膀:“你们二人郎才女?貌,情投意合,可是世间假话,到底是佳偶天成。”

庄懿太后说完,就直接离开了乾元宫。

等回到寿康宫,她?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散去。

钱掌殿伺候她?吃茶,坐在边上的绣凳上做牛乳冰饮:“娘娘,您为何要这般抬举淑妃?之前不是还?很防备她??”

庄懿太后道:“程尚宫那边不得用了,我需要一个新的人,替我办事。”

她?淡淡道:“之前是之前,如?今是如?今,一个人要如?何用,端看世情。”

“你看宫里这些妃嫔,人人都出身高贵,有娘家,有外族,只她?什?么都没有,”庄懿太后道,“她?如?今同皇帝离心,两人的感情不复往昔,她?心里是很着急的,所以才会被?我三言两语说动。”

“若是以后……”

“总得有一个听话懂事的人,帮我在前面说话,”庄懿太后道,“原来我想选幼涵,可幼涵那孩子脾气太倔,如?何都不肯听我的话,还?闹了那样一场事,让定国公府颜面扫地。”

庄懿太后道:“后来我就想开了,何必非要选姓李的姑娘?选她?岂不是更好?”

钱掌殿把那碗冰凉凉甜滋滋的牛乳冰饮放到桌上,道:“奴婢明白?了。”

“淑妃娘娘同太后娘娘并无关系,之前也是陛下爱重的宠妃,无论如?何看,都是娘娘为陛下着想。”

庄懿太后吃着冰饮,淡淡笑了。

“还?是你懂我。”

她?说着话,又叹了口气:“程尚宫那边,可有进展?”

钱掌殿摇了摇头,脸上有些担忧。

“从陛下登基伊始,慎刑司就送不进去人了,这些时日来,慎刑司审问的结果咱们都一无所知,如?今程尚宫在慎刑司中,究竟说了什?么,还?是什?么都没说,咱们是毫不知情的。”

说到这里钱掌殿都有些害怕了。

庄懿太后借着程雪寒的手?做了那么多事,万一程雪寒招供,那庄懿太后这么多年费心经营的一切就都化为乌有。

她?是皇帝的嫡母,是扶持他登上皇位的伯乐,皇帝或许不会要她?性命,但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如?今日这般风光。

而她?们这些宫人呢?

她?们的归宿,大抵就是乱葬岗吧。

想到这里,钱掌殿低下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庄懿太后拨弄着冰碗中的银勺,垂眸深思片刻,道:“程雪寒暂时不敢招供。”

“她?很清楚,一旦她?都说了,明日就是她?的死?期,为了她?自己的小命,她?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庄懿太后眯了眯眼?,道:“不过,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她?思忖片刻,说:“你去拿信笺,我要写?几封信。”

钱掌殿心中一凛,有些仓惶:“娘娘,您……”

“奴婢方才瞧着,陛下对您依旧尊重,应该什?么都没查出来,不如?再等等?”

庄懿太后抬眸看向她?,眼?眸中寒光闪现?。

“清辉,你陪伴我这么多年,应该是知道我的,”庄懿太后道,“我也不想如?此而为,可谁让他那么穷追不舍,非要查出真?相呢?”

“既然如?此,就只能成王败寇了。”

钱清辉小腿都软了,却还?强撑着

,道:“是。”

又过几日,萧元宸亲自至寿康宫看望庄懿太后。

母子两人也不知谈了什?么,次日,萧元宸下旨,晋封淑妃沈初宜为从一品贵妃。

晋封诏书上有言:“淑妃沈氏恭谨温良,才德兼备,忠义两全,恪勤恪礼,柔嘉淑慎,今奉太后慈谕,以册印封为贵妃,尔其?祗承象服,昭勤俭以流徽。从今起,贵妃上行孝礼,下抚皇嗣,以协理六宫事,统内外命妇。”

这封晋封诏书相当有分量,不仅晋封沈初宜为贵妃,令命其?孝顺太后、抚育皇嗣,并且协理六宫事。

此封诏书一出,满朝哗然。

要知如?今宫中诸妃,以德妃最?尊,她?不仅是首辅孙女?,更是皇长子的母亲。

要晋封贵妃,怎么也应该是德妃,而非淑妃。

即便淑妃有恩宠,又有皇子,可不过只是普通宫女?出身,前朝上下都无沈家族人。

贵妃虽然贵重,却也并非皇后,因此萧元宸并未同凌烟阁重臣商议,不过只告知宗人府以及礼部,就直接颁布圣旨。

圣旨已下,多余言论皆无用。

彼时凌烟阁中,众人都不敢去看姜之巡的面色。

井平宴同对面的时为庸对视一眼?,两人都低下头,继续写?呈票。

另一名闻大学士左瞧瞧,右看看,便笑着说了一句:“这不是很好?”

众人的目光不由?都向他身上落下来。

闻大学士平日里从来不同朝臣来往,他们家满门清贵,走的是孤臣的路子。

因此有些话,他是敢说的。

“陛下年少登基,这些年来殚精竭虑,未曾有一日松懈,臣瞧着都觉得陛下辛苦,”闻大学士笑呵呵地道,“这些年来,后宫都由?两位太后娘娘操持,娘娘们年岁渐长,理应颐养天年,长此以往实在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