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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思梵脊背发凉,她下意识开?口?:“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李幼涵垂眸看着?她,手上微微用力,忽然?向下猛地压了一下。

“啊!”

惨叫声从杨思梵口?中能发出?,听的人毛骨悚然?。

“放过我,放过我,我不敢了。”

李幼涵冷冷道:“我当时救了你,现在我来收回去了,这个孩子折磨你数月,就当是陪着?我一起?痛苦数月,值了。”

她看着?血迹从床榻上蔓延下来,杨思梵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你猜,这个消息是谁告诉我的?”

犹如鬼怪呓语一般,印刻进杨思梵心中。

“杨思梵,你的一颗真心,早就被?人踩在脚下,一文不值。”

“包括你的孩子。”

眼泪从杨思梵眼角滑落,她哽咽地道:“不可能,不可能。”

李幼涵直起?身来,她垂眸看着?杨思梵,目光甚至带着?怜悯。

“他不会放过你的,因为你想要杀了他最心爱的人。”

“杨思梵,你应该感谢我,若是由他动手,不光这个孩子,你的命都保不住了。”

杨思梵泪如雨下。

“为什么?”

“我不够好吗?”

到了此时,她已经再无?求生的意志。

“为了陛下,我弃武从文,为了陛下,我开?始学习琴棋书画,为了他我手染鲜血,做尽了坏事。”

“到头?来。”

杨思梵咳嗽一声,哽咽地说不出?话。

她松开?双手,不再去保护抽痛的肚子。

因为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我真是个笑话。”

李幼涵看着?她,面容冷酷。

“谁不是笑话?”她说。

————

李幼涵看着?杨思梵。

看她颓丧躺在床榻上,最终退开?半步。

她同她,已经无?话可说了。

说来也奇怪,方才寝殿中闹得这样厉害,可外面却?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偌大的荷风宫仿佛只?有他们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躺着?,相顾无?言。

李幼涵脸上是冷酷至极的笑容,她一步步后退,脚步异常坚定,不去看已经丧失生意的杨思梵。

就在这时,她忽然?开?口?:“陛下,你都听见了吗?”

杨思梵猛地抬起?头?,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李幼涵,眼眸里满是怨怼。

“你!”

李幼涵冷笑一声,说:“你以为我只?是为了知?道真相?我是为了让你再也没有明日。”

“光我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她话音落下,殿门倏然?而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屏风外,只?留给杨思梵一个模糊的剪影。

“陛下。”

杨思梵泪如雨下:“陛下,臣妾知?道错了,还请陛下饶恕臣妾这一回。”

“陛下,臣妾有错,孩子却?无?辜。”

萧元宸没有回应她,他偏过头?,对身后的人道:“熙嫔小产,全力医治。”

很快,太医温郁金领着?女医,沉默地进了寝殿。

李幼涵没有再去看杨思梵,她拢了拢鬓边的碎发,一步步走出?了寝殿。

殿外,的确是萧元宸。

他一身藏青圆领袍,头?戴玉冠,面容冷峻,周身上下都是寒冰。

萧元宸负手而立,只?平静看着?大开?的宫门,看着?外面照不进来的阳光。

李幼涵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的确天资过人,不仅面容俊秀,身姿也极其挺拔,这样的人站在面前,寻常女子自然?要动心。

不过李幼涵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寻常人。

她就看萧元宸不顺眼。

李幼涵站得离他很远,她也平静看着?宫殿外,看着?在院中自由飞翔的雏鸟。

“陛下,你让我做的我都做到了。”

李幼涵平静道:“我知?道陛下一言九鼎,答应的事情就不会反悔,所以我先谢过陛下。”

萧元宸问:“你想去哪里?”

李幼涵想了想,说:“我想去归隐寺,听说那?里的斋饭和茶点好吃。”

“好。”

李幼涵顿了顿,又说:“陛下,你再答应我一次。”

“不要给鸿儿希望。”

萧元宸回过头?,终于平视向李幼涵。

他认真说:“你放心。”

“况且,鸿儿拥有一个疯癫谋害皇嗣的母妃,从现在起?,他再无?机会。”

这种话说出?口?,寻常人早就吓破了胆,但李幼涵竟然?笑了。

她原本想要直接大步离去,可下一刻,她腿上一软,整个人克制不住地往边上倒了一下。

一生要强的贵妃娘娘没有求救。

她自己很快就扶着?门框,强撑着?稳住了身形。

今日为了来荷风宫,她提前用了麻沸散,现在药效过去,她头?晕目眩,浑身无?力。

熟悉的疼痛奔涌上来,让她一步都走不动。

“真没用。”李幼涵自己嘲笑自己。

萧元宸问:“让王姑姑扶你出?去吧。”

李幼涵却?道:“不用。”

她努力让自己不去在乎脖颈上的疼痛,片刻后,李幼涵强撑着?站起?身来,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袄裙。

她昂首挺胸,慢慢走出?荷风宫。

李幼涵没有说再见。

因为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见到萧元宸。

等李幼涵走了,萧元宸在转身在主位上落座。

寝殿中的哭声呜呜咽咽,痛呼夹杂其中,显得格外痛苦。

太医们忙忙碌碌,后来又赶来两名迎喜嬷嬷,一直折腾了一个时辰,送进送出?数盆热水,待到屋中终于平复下来,温郁金才满头?是汗走了出?来。

虽然?她心里有数,熙嫔的这一胎是强行保下来的,这孩子本就孱弱,月份越大越不好存活。

但现在,看到萧元宸这样冷淡坐在那?等最后结果的时候,她还是心中发寒,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怕的,双腿都差点打颤。

“陛下,恕臣无?能,熙嫔娘娘小产了。”

萧元宸点点头?,平静吃了口?茶,道:“与你无?关,温医正放心便好,熙嫔如何?”

温郁金闭了闭眼睛,她跪在地上,才觉得心神稳了下来。

“回禀陛下,熙嫔娘娘这一胎怀的太过勉强,小殿下一早就没有声息,是勉强保住的,”温郁金低声道,“因为娘娘一直卧床,没有力气,小产非常艰难,生产之后大出?血,迎喜嬷嬷正在伺候娘娘。”

“应该已经止血了。”

萧元宸点点头?,没有说话。

一时间?,荷风宫落针可闻。

温郁金沉默片刻,才低低回禀道:“陛下,熙嫔娘娘以后都不能再生产了。”

“熙嫔的身体呢?”萧元宸只?这样问。

温郁金彻底松了口?气。

她知?道,这件事与她无?关,不会迁怒到她身上。

于是她才开?口?道:“熙嫔娘娘以后会卧床不起?,非常虚弱,再也无?法像常人那?样生活。”

“你去吧,尽快医治好熙嫔,朕要见她。”

两刻之后,迎喜嬷嬷先退了出?来:“陛下,小殿下如何安排?”

这孩子生下来就是死胎,一般而言,都是葬入妃园寝。

“按照祖制吧。”

萧元宸没有问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因为根本就不需要,也没有任何意义。

等温郁金和另一名女医退出?来,萧元宸才一步一步踏入寝殿之中。

寝殿里的味道很混杂。

药味血味混在一起?,几?乎让人窒息。

萧元宸面色如常,他绕过屏风,直接在床边的罗汉床上落座。

杨思梵躺在床榻上,她没有昏迷,此刻正面色惨白地看着?拔步床上的帐幔。

帐幔上百子千孙图依旧精致美丽,曾经这帐幔是她自己选的,如今却?看了无?比厌恶。

“熙嫔,”萧元宸开?口?,“稍后会有慎刑司和司礼监的内官审问你,你知?道的一切,朕希望都如实?禀报。”

杨思梵没有回答,毫无?反应。

萧元宸不去看她,只?说:“那?个孩子,朕已下旨,按照祖制处置。”

杨思梵这才略有些反应。

“陛下,你好狠的心,自己的孩子都要杀。”

杨思梵刚小产,此刻是不能哭的,但她的泪水止都止不住,不停往下坠落。

那?是她失去的孩子,以及失去的真心。

这个孩子,其实?是熙嫔自己作孽,能保到今日都是奇迹。

萧元宸只?不过是借用这个孩子的死,达成他想要的局面。

不过这些话萧元宸不欲同熙嫔详谈,此刻的熙嫔根本没有理智可言,还是正事要紧。

“杨思梵,中秋时纯贵嫔的事,是你一早预谋,还是意外凑巧,太后是否有牵扯其中。”

杨思梵的眼泪忽然

?停了。

她嘶哑着?笑了起?来。

“你这样的人,也会有真心啊,真让人意外。”

杨思梵的声音都是怨恨:“我好奇,纯贵嫔到底有什么好,让陛下这样为她掏心挖肺。”

萧元宸淡淡道:“给朕答案。”

杨思梵沉默片刻,却?说:“若是我不说呢?”

“你还有家人,”萧元宸说,“你的兄长为国出?生入死,重伤征战,就为抵御外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