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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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语迟因为前些日子被绑架之事,着实在院里偷了几天懒,裴青临倒也没催着她回去上课,还是她怕下回测试的时候得倒数,第二天便紧赶着跑去上课了。
她到了之后发现几个沈家姑娘格外兴奋,指着课室某处窃窃私语。
她绕过屏风一瞧,发现自家大哥和那阴魂不散的孔雀精就在屏风后坐着,她给吓一大跳:“怎么又是你?”
顾星帷瞟她一眼,也没跟个丫头片子计较。还是沈南念解释:“顾表弟听闻裴先生课讲的极好,又闻裴先生博闻广识,所以特来听一听。”
沈语迟:“可这是女学...”
“放心,我们坐的甚远,况光天化日,大家都带了侍从,于礼法无碍。”顾星帷漫不经心:“人分男女,学问又不分,倘他真有握瑾怀瑜之才,就不该因我是男子而露怯。”
沈语迟听这话就不大乐意了,啐他:“我们先生厉害着呢!”个孔雀精,狗眼看人低!
顾星帷见他对自己的美貌不为所动,却一直护着那个女先生,不由挑眉:“丫头片子可懂什么?你知道什么叫真的厉害?”
沈语迟听他这直男言论都懒得交流了,黑着脸回了座位。
她这时才发现姑娘们手臂上都缠了白绫,只得折回去问沈南念:“怎么大家手臂上都佩了孝?有什么长辈过世了?”也不对啊,沈南念手臂上就没带孝。
沈南念轻斥:“不准胡言乱语。”
顾星帷接了句:“今天是熹明皇后的忌日。”
沈语迟越听越凌乱了,当今天下唯有一位皇后,那就是景仁帝的正宫皇后,人家还好好在世呢...顾星帷见她一脸懵懂,随意解释:“熹明皇后并非当今圣上的皇后,而是齐隋宗的正宫皇后,熹明皇后忌日,百官佩孝的传统确实当今圣上定下的。”
哎呦,景仁帝有病吧这是,他放着自己老婆不疼,跑去怀念别人的老婆干嘛?
接下来顾星帷压低声音,隐晦地解释了一番,原来这熹明皇后本是和现下的景仁帝定的亲事,两人据说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彼此情义深厚,不过当初在景仁帝还是蜀王的时候,这位皇后突然翻脸悔婚,嫁给了当初的太子,如今已经死了的齐隋宗。
人往高处走,熹明皇后悔婚嫁给太子的举动虽说有失信义,但不算什么大罪过,但她错就错在赌输了。她生的虽极美,可惜齐隋宗昏庸无道,更是图个贪图新鲜的,跟她好了不过一年就抛之脑后,她反而被后进宫的沈贵妃压了一头,她抑郁成疾,后又染上疫病,凄凉惨死。
她就连唯一的儿子也没保住,在战乱中不知所踪,根据众人推测,那位前太子怕是早就死于兵祸了。
后来被她看不上的景仁帝问鼎天下,这位景仁帝倒是个痴情人,心里一直想着初恋,还下旨让百官在她忌日的时候佩孝以表哀思,不过给的理由自然不可能是怀念前女友,而是‘感召熹明皇后贤仁,淑德彰闻...倏尔薨逝,民心深为痛悼云云’。
当然,景仁帝大概也知道自己行事挺没道理的,所以佩孝这事儿也不是硬性规定,如沈正德这些想向圣上讨巧的,不光自己佩戴,还命令家里人都佩戴,如沈南念顾星帷这等的,大抵是不屑做投机取巧之事,所以两人都没佩孝。
沈语迟拍了一下大腿:“怎么也没人跟我说一声要戴孝啊!”她回头肯定要吃沈正德挂落!
沈南念冷哼一声:“你院里那起子人...哼。”顾星帷又接了句:“不带也不妨事。”
沈语迟难免悄声与两人说了句:“熹明皇后这事...确实不大妥当。”她不会对熹明皇后为人妄加评判,但皇帝让人给初恋女友佩孝这事儿吧...怎么都怪怪的。
三人正说话间,裴青临就走了进来,他一眼瞧见沈语迟在和一长相凑合的少年说话,他耳力绝佳,尤其还听见她说熹明皇后不大妥当,不由眯了眯眼。
沈语迟自也瞧见他了,她一边坐回自己的座位,一边咦了声:“先生也佩孝了啊?”她以为裴青临当也不屑做投机钻营之事呢。
裴青临低头看着自己右臂上的白绫,慢慢地‘嗯’了声:“公爷嘱咐。”他又问沈语迟:“方才你在说什么?”
沈语迟笑笑,指着顾星帷道:“在和顾小郎君讨论熹明皇后之贤名。”
裴青临眼底流转过异色,瞧了她一会儿,才轻轻‘哦’了声。
顾星帷挺喜欢看美人的,不过他倒不似楚淇那样的好色之徒,他主要是...想比较一下。按说裴青临这样的美人,十个男人有九个看了都得心动,顾星帷却不在其中,反而从他身上觉察到了一丝...危险。
他大抵是凝视裴青临太久,坐在一边的沈幼薇都紧张起来,款款上前了一步,轻声道:“顾表兄。”
顾星帷这才回过神来,随意问:“二娘子有事?”
沈幼薇才来不久,没听见顾星帷方才的那番话。她白嫩的指尖拈出一块白绫:“圣上旨意,文武百官都得在今日佩孝,表哥怎么没带?刚好我多拿了一块,表哥若不嫌弃...”
她伸手,似乎想为顾星帷带上,手伸到一半才反应过来逾矩,满面羞红,含羞带怯地看了眼顾星帷。她分寸掌握的极好,这等少女的娇羞神态十分动人。
顾星帷跟死人似的,全无反应。他默了下,猝不及防地转向裴青临:“素闻裴先生高才,不知对为熹明皇后佩孝之事有何看法?”
裴青临淡道:“我一山野闲人,怎好妄加议论朝中事?”
顾星帷轻笑一声:“咱们只在课上,说说无妨。”
裴青临:“熹明皇后仁美之名盛传天下,可谓一代贤后,今上令朝中百官佩孝,大抵是想让诸人学习熹明皇后之贤德。”这也是十分官方客套的说法了。
顾星帷瞧他说的中庸,轻笑了下:“熹明皇后极是贤德仁厚,也的确敏慧过人,据说最擅审时度势,难怪美名扬于天下。今上亦是百般溢美,其贤德可见一斑。”
这话明着是顺着裴青临褒赞熹明皇后,其实何尝不是说熹明皇后当初见风使舵,改嫁他人呢?但他就是敢说,别说他这话明面上挑不出错来,就是捅到皇上那里人家也不怕,当初景仁帝下诏令百官佩孝的时候,他父亲就上奏请皇上收回旨意,可见顾家的政治立场便是如此。
以裴青临的能耐,自然听出他话中对熹明皇后的嘲弄,他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神色越发阴郁,眼底隐有戾色。
熹明皇后...他脑海里浮现出一张面容,唇瓣不觉抿紧。
顾星帷绕了一圈,这才转向沈幼薇,嘲弄地看着她手里白绫:“但我以为,心中感念便是,若太过流于表面,难免有谄媚附和之嫌。”
这话说的颇重,沈幼薇脸色忽红忽白,若非她心眼多,这会怕已经哭出来了。她也顾不上给自己打圆场,紧紧捏着手里的白绫,惨白着脸儿退回座位。
旁边听的沈语迟可算是搞明白了,敢情他绕这么大一圈,一是为了考较裴青临,二是为了拒绝沈幼薇,哎这些世家子啊,没一个省油的灯。
她不由看着顾星帷,他恰好也看过来,两人正好对视上,他居然扬唇笑了下。
裴青临把两人神色尽收眼底,神色莫测。
好容易上完课,沈语迟留下来请教了个问题,屋里人便已经走光了,顾星帷倒是在门廊处立着,不知在等谁。
裴青临似乎没有瞧见,他忽于上飘来句:“我瞧大娘子也未曾佩孝,不知为何?”
这便是要站队的时候了,沈语迟也不好说自己忘了,她犹豫了下,跟裴青临私下说话便没有那么多忌讳:“那个那个...熹明皇后自是好的,但是吧...君子重诺然。”言下之意是说熹明皇后没遵守婚约,有些不好。
裴青临轻声道:“你也以为...全是皇后之过?”
沈语迟干脆沉默了。
她对熹明皇后本身倒无甚喜恶,只是她哥既没有佩孝,她难道能唱反调?再说就佩孝本身就事论事,或许佩了孝的大臣能讨景仁帝一时的喜欢,但当今皇后和太子难道能乐意看景仁帝这么明着怀念初恋女友?故而,她支持不佩。
这落在裴青临眼里就是默认,他眼底掠过翳色,点着桌面的手指慢慢停下了。他神色渺远,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他很快又慢条斯理地笑着:“大娘子答的可真是好极了。”他纤长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眉心,动作优雅极了:“该怎么奖你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