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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借着月光,看清姬华身后只站了三四护卫,人数不多,她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姬华倒是微微错愕,随即摇头失笑:“你在宫里的时候,可不是这般性情,如今脾气也差了不少,到底是跟老六那个狗脾气学坏了。”

沈鹿溪听他一副怀念口吻,心里就犯恶心:“殿下若是来找卑职说这些的,卑职就先告辞了。”

姬华顿了下,微微一笑:“你在老六那里的前程怕也寻常,不若到我这里,他能给你的,我翻倍给你,你不是一直想振兴沈家?让沈家变成世袭的爵位吗?就连这个,我也可以帮你。”

他轻声道:“跟了我,并不算辱没你。”

这是强抢不成改利诱了?沈鹿溪忍不住面露嫌恶:“是卑职配不上殿下。”

姬华又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我比老六差在哪里?”

差在你六弟不惦记我菊花……沈鹿溪在心里默默吐槽了句,又四两拨千斤:“您不差,只是卑职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姬华:“……”

沈鹿溪刚才没有贸然行事,是怕激怒姬华,现在她已经彻底不耐起来,转身就想走。

姬华在她身后喟叹了声:“本来想待你温柔些,看来也不能够了。”他屏退身后侍从,轻笑了声:“老六有头疾这事儿你定然知道,那你知不知道,老六其实是身中了一种奇毒,每回发作起来便会痛不欲生。”

沈鹿溪怔了怔,有些错愕又有些不解地转头看向姬华,不明白他跟自己说这个干什么。

姬华微微一笑,扔下石破天惊的一句:“毒是你祖父下的。”

他没提沈鹿溪女扮男装的事儿,若是以此事相逼,把她逼的急了,沈鹿溪万一转头把这个秘密告诉姬雍,寻求庇护,他倒是得不偿失了。

所以他直接点明沈家祖辈和沈鹿溪的恩怨,接下来,就算是让沈鹿溪向姬雍坦白,只怕她也不敢了。

沈鹿溪:“……”

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觉得殿下还是去瞧瞧大夫比较好,我还说前朝皇帝是我干掉的呢,也得有人信啊。”她祖父杀姬雍干嘛?扯淡吗。

姬华见她不信,倒也不恼,轻笑了声:“当年老六去北戎护持父王,你祖父为他的副将,一直也颇得信赖,后来老六莫名其妙就中了那等奇毒,虽没丢了性命,但也久治不愈,在老六中毒之后不久,你那身子一向硬朗的祖父也过世了,而且死因是忧心焦虑致病,这难道不蹊跷吗?”

他轻轻地道:“你祖父很多年之前,在蜀边打仗的时候,曾结识过一位巫医,得到一种名唤‘长青’的蛊毒,无色无味,难以觉察,除了那位巫医,世上再无人能配此毒,当时很多当时名医为太子诊治,都没有明确的研制出解药。”

他缓缓道:“在老六中毒之后,你祖父身边两名最得他信重的暗卫也悄没声的没了,你祖父再一过世,这事情更是再无人觉察,那位巫医的去向更是无人知晓,所以至今没人能为老六解毒。”他看着沈鹿溪:“你若是不信,我那里有卷宗记档。”

沈鹿溪脸色不禁微变,手心沁出薄汗来:“殿下所言未免太过荒唐,我祖父和太子无冤无仇,为何要毒害太子?”她祖父是前几年才过世的,细算下来,确实和姬雍中毒的时间差不多,而且他们家祖籍就在川蜀那一带,她祖父认识的巫医也在川蜀……

姬华轻笑了声:“你祖父这样的出身寒门的武将,坐到一个降等袭爵的伯爵已经算到头了,可降等袭爵的爵位,三辈之后就没了指望,你祖父焉能甘心?但他若是再往上升,除非立下不世之功。”

沈鹿溪脸色微变,姬华话里的含义很清楚了,她祖父如果还想往上爬,跻身世家之列,除非能立下从龙之功,可朝中已经有太子,他去哪里从龙?只有暗中扶持另一位皇子,等扶持之人登基,他才有可能向上爬。

所以说,如果真是他给姬雍下毒的话,也定然是为了扶持另一位皇子。

她不禁抬眼看向三殿下:“殿下连这等事都知道,当年定然和我祖父关系很好吧?”

姬华却压根不接这话茬,笑的愈发温柔:“知道此事之后,你还敢在太子身边当差吗?”他不紧不慢地问道:“老六那人我了解,他确实是个难得的天才人物,可惜性情狠辣桀骜,对待戕害过自己之人绝不会轻饶,哪怕你祖父已死,你们沈家人却还健在,你猜猜看,他会如何对待你们这些还活着的沈家人?”

沈鹿溪垂下眼,拿出拖延大法来:“殿下总得给我一些时间考虑……”

姬华仿佛全然不在意她的拖延:“正好这些日子蜀边出了事,我得去那里一趟。”他嗓音轻柔:“别让我等太久。”

这是在定日子,他回来就要知道答复。

沈鹿溪先稳住他:“是。”

姬华转身走了。

沈鹿溪等他走了之后,才靠到墙壁上,发现自己掌心已被冷汗浸透。

这事实在太要紧了,一不小心就是株连九族的罪名,她需要回家跟沈白确认商议此事,拿个章程出来。

她遇到这种事,反倒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先回家叫起了已经睡下的沈白,遣退屋里所有下人,再三确认周遭无人,她才压低声音,把方才姬华的话,原原本本地向沈白转述了一遍。

沈白脸色瞬间惨白,矢口否认:“绝无可能!”

沈鹿溪道:“祖父的为人,爹比较了解,您不妨再想想,祖父究竟会不会……”

“其实我当年已经觉着蹊跷,只是从没有往深处想……”沈白对父亲印象自然比沈鹿溪深得多,他方才的否认只是出于本能,很快回想起种种来,现在脸上已是一片惨淡:“你祖父年轻时的确认识一个巫医,也确实从那巫医手里拿过方子……那时候,他也真的死过两个暗卫,而且是被他令人暗中处理的,那两人出生入死十多年,我们都纳闷你祖父为何会要杀那两人,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

他神色萎靡:“你祖父,你祖父过世时,手指一直指着东宫方向,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他不由伸手掩住脸:“若他当初真是为了三殿下办事,三殿下为了把自己摘干净,手里定然会有你祖父的把柄。”

沈鹿溪给他递了一盏浓茶,神色焦虑地问:“那咱们……该怎么办?”

沈白心神大乱,一时也没了主意,沈鹿溪对那位祖父了解不深,对姬华的话半信半疑,此时倒能保持镇定,倒是比沈白脸色能好点,犹豫道:“我这里倒是有个法子。”

沈□□神一振:“说来听听。”

她想了想:“这事儿若是真的,我自是不可能再待在太子府了。”她犹豫道:“华大将军之前曾问我要不要去蜀边,若是我愿意,可以向他写信……”华将军要拉拢她的时候,她还没有想调任的打算,现在在看来,没准冥冥中自有天定。

沈白深吸了口气,也恢复了些理智,轻轻颔首:“对,先想法子把你摘出去。”好歹保住一根独苗,他死了倒也罢了,如果沈鹿溪在边关能立下战功,没准能留下一条性命,好歹日后有香火传承。

他已经忍不住起身:“我这就去联系华将军。”

沈鹿溪却轻轻摇头:“在走之前,还有件事最好办妥了。”

她皱了皱眉:“若祖父真的认识那巫医,咱们是不是也能找到拿个巫医……”她眼里有淡淡辉光,想到姬雍毒发时的痛楚隐忍,神色难得郑重起来:“这毒若真跟咱家有关,咱们就该想法为太子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