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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单是威国公,叶知秋或许还能周旋一二,就算真打起来,他也未必会怕左信,但再加上太后...

可若直接把沈姑娘交出去,太子还不揭了他的皮?

一边是太子的祖母和外祖母,一边是太子本人,叶知秋头皮发麻,只能先抵赖:“左将军定是误会了,没有的事...”

他一边不着痕迹地给其他人打了个眼色,让他们先带着沈姑娘去找太子,由太子料理此事。

没想到他这眼色才使到一半,就听二楼传来一把惊疑不定的嗓音:“太后谕令?”

叶知秋冷汗登时冒了出来,却做不了什么,只能眼看着沈望舒一步一步下了楼。

左信见船舱内走出一极美貌的少女,料想这就是那位沈姑娘了,她生的宜喜宜嗔,眉眼灵动明媚,让人一见便不由得心喜飞扬,气质与长安贵女截然不同,难怪太子为她做出那般疯魔的事。

他想了想,正要解释,忽然觉着有个人解释起来比他更好,便抬了抬手:“沈姑娘见个人吧。”

玄羽卫很快分出两道,一个身穿深色大氅,眉目如画,风姿如玉树琼花的少年便大步走了过来。

叶知秋身子一闪就要命人动手,幸好左信早有防备,带着几个好手制止他们捣乱。

沈望舒心里隐隐有些古怪的预感,却还是糊涂得紧:“田先生?”

陆清寥嘴角破了一块,身上也有些狼狈,是上午险中了太子埋伏所致,不过尽管满面风尘,他姿容依然优雅从容。

他目光却不偏不倚地落到沈望舒脸上,想要靠近,却突然近乡情怯,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顿住。

他轻咳了一声,又怕惊扰到她,忙忍住喉间痒意,双目直视着她。

隔着经年光阴,他终于再次唤了一声:“阿月。”

这一声似乎勾起了沈望舒心底残留的一些记忆,她身子一震,嘴巴张合了几下。

陆清寥神色温和从容,目光却极坚定:“一别十二载,你还能认得我吗?”

沈望舒心口乱跳,某个答案呼之欲出,他喟叹了声:“阿月,表哥接你回家去吧。”

沈望舒犹自不能相信:“你是...”她不禁回首,往裴在野居住的屋子瞧了眼,心如擂鼓:“那他是...”

哪怕她面上再多的不信,心里已经是有些信了——这位‘田先生’,真的有可能是自己的真表兄,那四哥,四哥...

她又有些想落泪了。

尽管她心里对裴在野已经无比怀疑,但他曾经真的很好,让她忍不住在心底的某个地方暗自期待着,之前那个四哥能回来。

‘田先生’的出现是在告诉她,之前的四哥再也不会回来了,不,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她脑海里云雾缭绕,各种思绪翻腾,满腔话堵在心口说不出来。

陆清寥似乎能感受到她复杂的心绪,递了帕子过去,温声道:“阿月,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让我先带你去看一场宴,好吗?”

他轻抚了抚她的肩头:“看完之后,你想问的所有事,我都会一件一件地说给你听。”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从太子自己去参加威国公寿宴,却把阿月留在船上这件事可以看出,太子似乎暂时不想让阿月知道自己的身份,要不然他直接把阿月带去寿宴,他今日未必能成功带走她。

按理来说,太子这样的地位,绝对比他区区一个伯爵有吸引力得多,他却不愿意告诉阿月,只能说明,阿月对太子这个位子没什么兴趣,太子也舍不得她‘未婚夫’这个身份——这个发现让他隐隐振奋。

既然太子害怕她去这场寿宴,他定要带她过去,瞧清太子的真面目。

沈望舒木愣愣的,不知道点头还是摇头。

明明之前她无比地想逃离这艘船,现在却又害怕了,似乎跟着真表哥走了之后,就要面对一些她不能接受的事儿。

左信出言提醒:“沈姑娘,您眼下自由了。”

自由这两个字终于让沈望舒眼里恢复了一些神采,她咬了咬唇,提着裙摆走下了船。

......

威国公有一半异族血脉,便是这么些年了,她还保留了一些部族传统,所以她的寿宴就在半山腰的威国公府举办,宾客在园子里幕天席地而坐,下人成排的奉上新鲜的瓜果烤肉,丛丛篝火将整个府邸映照的亮如白昼,虽粗狂古朴,却别有一番风味。

陆清寥在玄羽卫的护送下,带她上了另一处山头,威国公府瞧不见这里,但这里却能把威国公府尽收眼底,等阿月瞧清太子的身份,他便能带着她从这儿从容离开。

在这儿甚至能听见府邸里传出来的欢声笑语。

陆清寥带着她略侯了片刻,威国公府猛地先是沸腾起来,霎时又是一静,在满园的凝肃气氛中,一个紫衣玉带,容貌昳丽的年轻男子缓缓走了进来。

他年纪不大,样貌还有几分少年气,但通身的威势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所过之处,所有人不由自主地俯低了脑袋。

沈望舒目光僵在少年身上。

是四哥...

等他一撩衣袍,在上首落座,府中群臣才叩首行礼,高声道:“太子万安。”

......

自下了船,裴在野就有些心神不宁,他强压下焦虑,洗漱更衣了一番,换了身不失礼数的衣裳,才去了威国公府。

这场宴会倒还挺对他口味,可惜他心思不在这上头,跟人说话都是心不在焉的。

宴毕,威国公请他去堂屋说话,两人一边下棋,一边讨论纪玉津的处置,威国公素来直爽,直接就问:“...皇上已经开始吃猜忌你了,原来不过背地里做些动作,现在却摆明了针对你...”

她直截了当:“那位纪世子,可是一张好牌,若是打的好,等于把梁州攥在手里了,你是打算留在自己手里,还是交给皇上?”

裴在野想也没想便道:“未免父皇怀疑,对外先报他不治身亡,劳外祖母费心,把他送往长安,他对我还有些用处。”

威国公点头应了,摆开桌案和她对弈。

裴在野没接她递过来的那盒棋子,若有所思地瞧着她,反是先问:“外祖母,左将军呢?”

外祖母突然邀请他下棋这事儿倒是寻常,左将军也可能是出去办什么事了,但是这两件很正常的事凑在一起,就让他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

威国公知道他厉害,也没指望能瞒到天荒地老,索性直说:“我让老左接那位沈姑娘下船了。”

裴在野脸色骤变,腾的站了起来。

威国公却不怕他,声音反而一沉:“人家未婚夫都告到太后面前了,太后给我下了手谕,令我派出玄羽卫接人,你还想关着那位沈姑娘多久?!眼下,她应当已经被她的正经未婚夫带走了。”

便是从女子角度看,她和齐太后的看法也十分一致,见不得太子干这样的事。

“陆清寥眼下可不是没名没姓的人了,他风头正劲,你抢了他的未婚妻,定然会落下强夺臣妻的骂名!还有那姑娘,人家有婚约在身,被你抢掳之后,名声有亏,只能在东宫里当个没名没分的姬妾,还是你想隐去她身份姓名,干脆把她养在宫外当个外室?”

她越说越怒,重重拍了下桌案:“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来!”

裴在野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被最信任敬重的祖母和外祖母给摆了一道,气的灵台摇晃,一时脸色难看至极。

他急促反驳:“我没有!”

威国公脸色并没有好看多少,质问:“你是不是已经强占了人家的身子?”

裴在野表情僵了僵,声色更厉:“自然不曾!”

威国公脸色终于和缓了些,想他到底是太后和自己看大的,不至于禽兽至此,她正要相劝,裴在野却勉强控制着不让自己对外祖母发火,深吸了口气,转身大步要出去。

威国公厉声问:“殿下还想干什么?!”

裴在野头也没回:“带她回来。”

威国公给他这倔驴样气的胸口疼,疾言厉色:“她已有未婚夫,你还想怎么着?”

裴在野脚步顿了下,却还未回头:“她是我的。”

威国公说来也是个狠辣的,她母亲是汉人,不幸被异族土司欺奸之后才有了她,自小便受尽苛待,所以她便杀尽了父兄,把母亲奉上高位,顺利成了下一任土司,又一路屡立战功,稳坐了威国公的位子。

她平生最见不得有人强逼女子,见裴在野这狗样就来气,什么叫是他的?人家心里有他吗?婚书上写的是他的名字吗?

她抬手拿下墙上横放的齐眉棍,用力捣向裴在野后心。

她沉声道:“既然殿下执意如此,那臣只能谨遵太后谕令,向殿下讨教一番功夫了。”

裴在野既不想和外祖母动手,也不想和她浪费时间纠缠,便侧身避开这一击,又横臂硬生生地挡下了下一棍。

棍子扫过他眉眼,让他眼尾略青了一块,身子也晃了晃。

他索性纵身而出,几个纵跃便出了威国公府,翻身上马。

在外候着的周平见他这般,吓了一跳,问出一串问题:“您这是怎么了?谁伤的您?您要干什么?”

“宰了陆清寥。”

裴在野一手挽住马缰,目光透着戾色,一字一字地道:“把她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