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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婚嫁之事没什么概念,或许...等她再长大些,让她入东宫给她名分?

一步步铺垫下来,相信她日后能比较平静地接受陆清寥已经死了的事,毕竟一个是未来要御极江山的帝太子,一个是涉嫌反叛谋逆的陆家子弟,只要是正常人,都会选择前者...吧?

裴在野皱了皱眉,不太确定地想。

......

沈望舒虽然认定自己要嫁给陆表哥了,但是也没想到他会调戏自己,于是一上午都气咻咻的,打定主意这阵子再也不理他了。

何况秦公公的事儿虽说是揭过了,但她心里还是存了个疑影,她需要时间来缓一缓。

正巧,中午乐康叫她出去玩,她一下便答应了。

这回乐康选的是个再正经不过的奢华酒楼,纯纯吃饭的地方,沈望舒过去的时候,时间还是有些早,屋里只有东道主乐康和一个锦衣秀眉的少女。

那少女眉毛秀丽,却是天生向上耸起的,看起来有些尖锐倨傲,不过她在乐康郡主面前却不敢放肆,反是含笑逢迎着。

——沈望舒一瞧见这姑娘,脸不觉就垮了下来。

这姑娘姓楚,是梁州楚总督的女儿,兵部楚大公子的妹妹,楚妙安——楚总督和楚大公子,就是杀人抢功的那对父子俩,虽然这位楚姑娘不见得认得她,不过沈望舒面对她也实在高兴不起来。

楚妙安倒不大认得她的,见她容貌虽美,衣着寻常,便略扫一眼就掠过了,只与乐康说笑。

乐康和其他女孩子不同,不爱脂粉衣裳,单单喜欢舞枪弄棒的,之前看她把射虎弩偷出来就知道了。乐康听说这位楚妙安的哥哥在兵部是做制造的,还听说她也有些制造方面的天赋,这才请她过来一道玩。

此时两人正对着一只单筒袖箭研究,乐康把袖箭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研究:“我从我堂哥那里偷来玩的,好像是坏了,也不知道没坏之前是做什么用的。”

其实楚妙安学的多是女红针凿,只不过如今四海屡屡有蛮夷来犯,京中皇帝太子还有好些皇子都十分看重能制造神兵的匠人,正好‘她家大哥改制了射虎弩’,她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便说自己也有些个天赋,之前过端午的时候果然得了太子的赏赐。

她从乐康手里接过袖箭,嗓音柔细但却十分专业地道:“瞧这铁管粗如手腕,里面又有填充的位置,坚固无比,应当是拿来放烟花的吧。”

沈望舒:“...”

她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乐康才瞧见她进来,兴奋地招了招手:“望舒也来了,你来瞧瞧这是什么玩意?我记着你最会修这些东西了。”

沈望舒忍不住看了楚妙安一眼,果然,她的脸色有点发沉。

沈望舒摇头道:“郡主,我那些都是乡下把式,都是之前还没回沈府,在村里做活的时候学的,也不是啥都会修,你可别抬举我了。”

乐康显然没那么多顾虑:“啥呀,之前我那马镫坏了,多要命的时候,你一下就修好了,还有射虎弩,我父王他们现在还没研究出来怎么用,你一下子就会用了,这就是天赋啊!”

楚妙安脸色更加难看,扫了沈望舒一眼,扯了扯嘴角:“既然郡主这般盛赞,沈姑娘哪怕是在乡下学的把式,想必也有几分厉害,不如就帮郡主瞧瞧吧,郡主都发了话了,沈姑娘若再推托,可就是拿乔了。”

沈望舒听出她阴阳怪气的,脾气也不由上来了,反正有乐康护着,她也不是很怕楚妙安。

她接过那管袖箭,随意瞧了几眼:“这就是普通袖箭,里面只能放竹箭。”

虽说她是地道乡下人吧,但打小母亲就告诉她一个道理,要是想让别人喜欢你,器重你,一味靠巴结讨好是不可能的,你得有自己的立身本事,才能被别人真正看重。

楚妙安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甚至冷笑了声:“沈姑娘可得看仔细些,别闹了笑话。”

沈望舒撇了撇嘴巴,心说我可比你那缺德冒烟的大哥都厉害多了,你就是再等一百年,我也不可能闹笑话!

她道:“应该不会错,我在村里见有人用这玩意赶鸟,这不算兵器,寻常人家也能用竹筒自制,不过没有铁器结实。”

乐康一下子兴奋了:“能修好吗?”

沈望舒对着光照了照,又拿在手里摩挲了几下,肯定点头:“小毛病,扳扣的地方抹点油就行。”

乐康忙让人拿来油试了试,又填了支竹箭进去,果然能如常使用。

楚妙安简直要晕死过去,幸好这时候卫三姑娘姗姗来迟,才给她解了围。

乐康郡主心情正好,笑着抱怨了卫三姑娘一句:“你怎么才来啊?等你半天了。”

卫三姑娘出身卫国公府一系,与大皇子亲近,楚总督家自觉攀上了太子,对大皇子一系的卫家便不大客气。

楚妙安也笑着附和:“是啊,倒是让郡主纡尊降贵地等了这么久。”

卫三姑娘一边解开斗篷,一边抱怨道:“别提了,你之前带我们去四宜楼的事被我爹知道了,给我一顿好骂,我今儿假装要订首饰才偷跑出来。”

她自也听到楚妙安这番挑唆,似笑非笑地给了她一句:“要不,我以死谢罪?”

楚妙安被怼的面色讪然,乐康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你家里就是规矩大,我今儿还叫了陆毓来为咱们弹琴助兴呢?你估摸着也听不成了。”

卫三姑娘一下兴奋起来:“陆毓?绰号琴仙的那个?我能我能,能听他弹一曲,就是被我爹打半死也值了!”

沈望舒也挺高兴的,又怕四哥知道了跟她闹,犹豫一时,抱着肚子道:“我出去解手,你们先听着。”

她不等乐康说话,提着裙子推开门就匆匆出去了。

她跑的有点急,走到一处青竹掩映的拐角处时,不留神跟人重重撞上了,她害怕地闭起眼等着摔倒的一刻,这时一只细瘦有力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扶了她一把。

沈望舒惊魂未定地站好,这才抬眼看过去。

方才撞上的,是个如玉树般清逸,如青竹般超然的少年,哪怕一身低调的夜色氅衣,也不掩他通身的清逸从容,他眉目若诗画一般雅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脸色微微苍白,似乎血色不足,又似旧伤未愈,不过细看之下,又有几分病态的凄清美感。

她不知为何,目光不觉追随着他,心跳也快了几分。

他约莫十八.九岁,只是气韵沉稳,眉间透着超脱年龄的成熟,像是辽阔深邃的海洋。

沈望舒莫名想到了四哥,四哥也是少年早熟那一挂的,不过四哥的成熟来自于骨子里的尊贵和自信,他则是经历世事之后的淡然寂寥。

如果说四哥是天上明月,那他就是人间琼树,而且有点好玩的是,他和四哥被捡到的时候很像,都是病歪歪的。

她瞧的愣了愣,直到那人温声问道:“女郎可摔着了?”

他嗓音温凉低和。

沈望舒怔怔地摇头。

他内敛又温和地打量她一眼,又礼貌地收回视线,直视她的眼睛,顿了顿:“女郎可见过卫府的三姑娘?”

沈望舒这才回过神来,有点警惕地道:“你是谁啊?”

寻常人若是不认识卫三姑娘,最先开口问的一般是‘卫三姑娘是谁?’或者‘你为什么问我?’,她既然这般询问,想必是认识卫三姑娘了。

他掩唇轻咳了声,拢了拢氅衣:“我是卫府门客,受巡抚之托,前来寻找卫三姑娘。”

沈望舒是个思想容易跑毛,又特爱跟人嘴闲话的,闻言好奇道:“卫府的门客啊?月银高吗?一个月大概几两啊?”

四哥最近正在找活干,她也比较关心能赚钱的差事啦!她问完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大礼貌:“我就随口问问,你要是不方便就别说了。”

那人又顿了下,停顿的时间久了些,才轻轻道:“约莫...十两?”

门客不过是托词,他自是不知门客月俸的,不过这小姑娘,倒很是活泼。

沈望舒羡慕地道:“十两啊,那也太好了吧,还缺人不?”

他笑了笑,温声道:“门客是不缺,不过听说缺车夫,女郎想来自荐吗?”

他甚少会跟人这般调侃,就好像看到天真的孩子,或者毛茸茸的小狗,忍不住地想要放松下来。

车夫?那不得膀大腰圆五大三粗的?沈望舒喜欢男孩子肥壮,她自己可不乐意那样,微微抬高了声音:“我是淑女!”

她愣了下,又忙放低了嗓门,柔声细气地道:“我是淑女~”

他眼底不觉含了些笑意,却又很快收敛思绪,再次重复:“女郎见过卫三姑娘吗?她在哪里?”

沈望舒想到卫三姑娘回家挨揍的事,很够意思地摇头:“没,没见过。”她一说谎,就心跳得厉害,提着裙子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台阶:“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他倒也没阻拦,只是想着卫巡抚给自己的差事,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准备去找掌柜问询。

就在这时,他撞上了抱琴而来的陆毓,陆毓瞧见他,先是怔了怔,继而面露惊喜:“四郎君!”

他眼眶很快红了,叩头就要拜:“奴,奴真没想到您还活着,之前那场刺杀,奴以为您,您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忙扶起陆毓,帮他拂去身上尘土,温和道:“你已脱了奴籍,不必再自称奴仆,日后唤我的名字便是了。”

陆毓原是跟他一道长大的长随,跟着他读书习武,后来他长大之后,想法帮陆毓脱了奴籍,又给了他和自己同样的陆姓。

陆毓这些年便留在梁州,明面上是琴师,暗地里却帮他收集梁州的消息。

陆毓坚定摇头:“您是我的再造恩人,一世为主子,终身为主子,您永远都是我的主子。”

他喟叹了声:“还是唤我的名字吧,这世上知道我名字的人已经不多,若你再不叫我姓名,我只怕都要忘了自己叫什么了。”

陆毓嘴巴张合了几下,低声道:“清寥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