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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美丽觉得这货如果不是亲生的不能扔,她真的想从这里给丢下去:“明天是你沈阿姨的忌日,我们要过去祭拜。”

对哦。

简时午有些担心地侧过脸看沈成,忽然觉得昨天给沈成提前办了生日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决定,虽然5号才是沈成的生日,但是沈幼亭难产而亡,5号也是母亲的忌日,听说季家从来不为季北川举办生日会,估计也有这层原因在。

甄美丽在前面说:“明天有雨,路不好走,今天就要趁着天晴先上山。”

简时午点头:“好。”

一路到凤台山坐索道上去都是傍晚的事了,晚霞染红一片天,他们在山上找到一家小旅馆将就了一晚上,这里的旅馆条件比较简陋房间也不多,最后也只开到了两间房,甄美丽和简父一间,简时午和沈成一间,好在是双人床也没那么尴尬,加上白天舟车劳顿累了,入睡休息得也快。

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简时午说:“明天真的会下雨吗?”

沈成:“大概。”

“这样啊。”简时午仰起脸看天:“希望雨下的不大。”

自从重生后,似乎每到下雨的时候他的头就很痛,前世他死在那个雨夜,意识消失的最后耳边也是哗啦啦的雨声,像是死亡的哀乐。

沈成坐在床畔:“讨厌下雨?”

简时午将窗帘拉上,小胖的动作带着明显的心虚,语气也充满了遮掩:“没有啊,只是怕山路不好走。”

沈成眯了眯眼,没说什么。

然而半夜的时候,外面真的下大雨了。

闪电划过天际,万籁俱寂只余下雨打在树叶上的声音,这场雨很大,

简时午的头又开始痛了,他将自己闷在被子里,梦境中不断重复前世的种种片段,他看到了成年后的沈成冷漠的脸,看到了医院躺着的父母的尸体,外面的雨声很大,迷迷糊糊的,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好冷啊,他好害怕。

电闪雷鸣,房间的灯被打开。

有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简时午。”

梦境中黑暗的时间仿佛被人活生生地撕开一道裂缝,有光透过来,缩起来的小可怜被人发现,简时午缓缓睁开眼看见了坐在自己床畔的沈成,有一瞬间他好像在少年的眼里看到了类似担忧的情绪。

沈成说:“醒了?”

简时午迷迷瞪瞪:“怎么了?”

“你做噩梦了。”沈成面色带着异样的严肃:“梦到什么了?”

简时午抿了抿唇:“没什么。”

沈成的眼底划过一抹阴郁,终究是没继续追问,他没有询问简时午为什么在梦里不停地哭喊自己的名字,带着浓烈的绝望和恐惧。

躺在床上的简时午浑身脱力,小胖的脸色惨白的,可怜兮兮:“我想喝水。”

沈成起身,倒了一杯温水给他。

简时午咕噜咕噜喝完,很快活力满满,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才2点,继续睡吧!”

沈成看了一眼他额头上的细汗:“睡的着?”

小胖自信满满:“害,这有什么睡……”

“轰隆”

一道惊雷划过天际,声音响彻云霄,仿佛要将天撕破一个窟窿。

简时午的身子都僵了,沈成站在旁边,他下意识地抓住了沈成的手,紧紧地握住,仿佛拉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在很久之前他就发现,头痛欲裂的时候只要和沈成亲近就可以缓解痛楚。

大口地喘了两口气,原地坐着缓了一会,简时午渐渐好受多了,他抬起头,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沈成,少年的胳膊都快被自己勒出印痕了却一句话都没说。

小胖火速收回手,呐呐:“对不起。”

沈成:“你很怕打雷?”

“……算是吧。”

其实也不怕的,他怕的不是打雷,是这样的天气啊,但是说出来也蛮匪夷所思的,还是不要开口好一点。

本以为这有些无礼的行为会被讨厌,但是沈成却没有责怪他,只是走回了自己的床铺:“睡吧。”

“好。”

虽然头疼让他很难入睡,但是太累了也还是能勉强的打盹过去,暴雨下个不停,这样的雨声让他很快的再次陷入那些可怕的梦境,换做之前他早就痛苦的沉溺在里面,但是这次却有些奇怪,当那些黑暗再袭来的时候,没有待上片刻却又慢慢褪去了。

这次,他没有感觉到特别的冷,反而觉得有一点点暖和。

他像是在一片冰冷的雪地前行,却有人在他身边支起了一堆温暖的炭火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风雪,他终于,能好好的休息片刻了。

……

第二日

今天是沈幼亭的忌日,一大早甄美丽就将两个孩子带出去了。

陵园在山上的最高处,修建的规格很大,如同一个庄园一般,还有专门的守陵人在大门前看守,因为日子特殊,一行人都蛮沉重的,天上还是下着雨,他们来的时候门已经开了,几个保镖站在那里,无声的宣告已经有谁来了。

简时午担忧地看了沈成一眼,然而身侧的人却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来。

甄美丽手里捧着花,还有一个精致的糕点盒子,对孩子们说:“走吧。”

他们走到里面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陵园的全貌,花团锦簇,假山水榭应有尽有,顺着小路走进去看到了尽头那座白色的坟,耸立的墓碑上有一张彩色的照片,那是一个非常美丽清冷的女人,那样的老照片没有任何的修图和遮掩,她的美丽像是一幅水墨画。

在墓前站着两个人,季远生和季北川。季远生打着伞不知道站了多久,昂贵的西装背后依旧湿透了,听到背后有动静转过身来,看到沈成的时候神情有了动容:“来了。”

沈成轻轻点头。

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老总现在看起来却有些形单影只,他对沈成招了招手说:“孩子,来,这是你母亲。”

雨哗啦啦地下,母亲这个词在风中传到沈成的耳畔,陌生却又带着厚重的意义。

沈成迈开脚步慢慢地行至坟前,他的目光落在墓碑上凝视着照片中的那个女人,她的面色清冷,但是沈成却觉得很温柔,多年来照片其实已经有些被风化没那么清晰,但只是安静地看着,沈成却觉得心中有什么在被慢慢地填满。

这方小小的坟墓里是他的母亲。

他并不是不被母亲疼爱,他的母亲很疼爱他,给了他最大的爱,甚至为他付出了生命。

季远生看着站在坟前的两个男孩说:“这算是你们第一次来,她不喜欢吵闹,爱安静,这么多年了,倒是难得这么热闹。”

季北川放在身侧的手轻轻蜷缩起,带着些算计。

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他还小,那个时候他不懂悲伤为何物,只知道傻愣愣地看着,没法理解父亲的心情,所以当时自己也没有表现好。

后来可能也是因为这层缘故,季远生就再也不带自己来这里了 ,而今天他带自己来了,是不是说明心中还是有自己这个儿子的呢?再看旁边的沈成也是一言不发,甚至一点悲伤都没有表露,这不是最惹父亲不喜的吗?

只要自己表现的更好,父亲说不定也会不喜沈成,觉得自己更好。

思及此,季北川暗自掐了自己一把,硬生生地憋出了眼泪来,他的抽泣声不小,足以让离得近的几个人听到,他打着伞踩着湿漉漉的石板走到最中间鞠躬,带着些哽咽:“母亲,孩子来看您了,这些年偶尔会听家中旁人提起您,从小我就听着您的名字,看着您的照片长大,在我的心中您就是我的亲生母亲,今天终于能来看望您了。”

雨中,他的眼泪倒是落得很快,哭坟的声音充满了哀恸,比起旁边沉默着一滴泪都没落的沈成,他才像是亲生的。

季远生看着季北川哭得身子都在抖,叹了口气:“别哭了。”

季北川抹了把脸,轻声道:“……是,对不起父亲。”

季远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高大英俊的男人看着照片上的女人就会忆起往事,沈幼亭死在了他最爱她的时候,十多年的岁月分毫不能让他释怀,心中是一阵悲痛,眼眶泛着丝丝的猩红,若非不是小辈在这,或许他也会落下泪来。

季北川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沈成,想给季远生上点眼药水:“成哥你要过来也祭拜一下吗,你别笑话我哭鼻子哦,我刚刚见到母亲有些太难过了没控制住。”

反正沈成是不可能哭的。

半道子回来的孩子哪有自己一直在的亲?

沈成侧过身子瞧了他一眼,那双有些凌厉的眼睛仿佛轻易的就洞穿了季北川卑劣的演技和阴暗的小心思,雨哗啦啦地下,地上的水顺着石板流淌,一直沉默伫立的少年几步走到了墓碑的正前方。

在季北川的注视中,那把被沈成撑着的黑伞被放置到一边,雨水倾盆而下,瞬间将少年浑身淋了个透彻,但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而是脊背挺直地在墓碑前站定好,缓缓地跪下,郑重地嗑了三个头。

季北川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雨中的浇淋让少年浑身湿透,他却仿佛注意不到,只是安静地跪在墓碑前,与石碑上眉目温柔的女人对视,从刚刚到现在他都异常的沉默,但是在这里,在哗啦啦的雨声中,沈成却开了口,声音沙哑带着沉重:“母亲。”

有闪电划过天际,庄园的风吹拂过,掠过少年湿透的衣摆,他没有哭,但浑身却凝聚着无尽的悲伤。

他轻声:“我是沈成。”

我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