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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抵达临时仓库后,前队五十人散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仔细警戒着四周。剩下的中队、后队、右队120余人开始搬运物资,右队队正老李负责计数并抽检,确保军粮没有问题。

他做事还是比较仔细的,以至于管理仓库的小军官不断给他白眼,催促他快点。这个仓库马上就要撤了,外头风声越来越紧,三天两头看到叛军游骑,他们在这多耽搁一炷香的时间都觉得危险。

不过老李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了,脸皮奇厚,不为所动,仍然按部就班地点验,一丝不苟。

“我说你们是不知道还是怎么着?李贼骑兵时不时出现在左近,情势何等危急,你还如此慢吞吞,是要陷我等于险境么?”小军官涨红着脸,在邵树德身前走来走去。

他只是个小小的队正,邵树德是副将,按理来说不该如此嚣张的。不过谁让他是郝振威的亲兵出身呢,所在的又是天德军最精锐的牙军,当然不把他们这些支州镇兵放在眼里了。

小军官越想越气,左手抚刀,右手指着邵树德,正要骂些什么时,两人突从邵树德身后蹿出,直接将这个嚣张的牙军小军官放倒在地,喝骂道:“敢对副将不敬,反了天了!”

邵树德有些意外,定睛一看,却是后队的两位火长邵得胜和魏博秋。邵得胜原是自己亲兵三郎,他站出来不意外,但魏博秋挺身而出,就让人颇觉玩味了。积极要求进步,为集体利益出头,不错,不错。

这两人行动后,仓库内外的牙军士兵先是愣住了,继而勃然大怒,纷纷掣出横刀,破口大骂。

邵树德这边也不含糊,正在警戒的前队士卒迅速集结过来排成五火,第一火、第二火二十根步槊前举,寒光闪闪,后面三火张弓搭箭,随时准备发射。

正在搬运物资的其他几队的士卒们也抽出横刀,对这三十来名牙军士兵形成一个半包围态势。卢怀忠这厮更是从一辆马车上跳下来,直接踹倒身旁某牙军士兵,并将其手里的长枪夺了过来,大声呼喝叱骂,态度极为嚣张。

三十来个牙军士兵横行惯了,没想到这太监的亲军居然如此暴躁,一言不合就要动手。而且还踏马的很有配合的样子,长槊、步弓都亮出来了,那一队人若是保持阵型压过来,他们除了转身逃跑毫无办法。

鲁迅曾说“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如今就是这么个情形,牙军未结成阵,被四倍于他们的人围住了,对方还全副武装,这架还怎么打?会出人命的!于是乎,这些人虽然平时凶性勃发,但此刻却也不敢轻动,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干什么?有对自己袍泽亮家伙的吗?还不收起来!”一方面欣慰于自己这个小集体拧成一股绳,对自己比较忠心,一方面也担心引发不可测的冲突。

自己之前已经忤了郝振威,这会又得罪了他的手下,想必监军使也不希望看到这个吧。何必呢,都是自己人,眼见着李国昌父子的大军很可能就要杀过来了,大家还自相残杀,这是很愚蠢的行为。

邵树德话音一落,前队士卒们便收了武器,不过仍站在那里,目光不善。卢怀忠骂骂咧咧地将长枪扔在地上,显然对没打成架有些不满。其他人不似他那般成天好勇斗狠,此时听到命令很快便收手了,不过仍然围在四周,没有继续去搬运粮食。

“同为天德军的一分子,自当勠力同心。”邵树德看着正从地上爬起来的牙军小军官,寒声道:“遮虏军当贼通路,为敌南下侧翼重要威胁。翌日叛军前来,多半要拔城以为根基。值此十万火急之时刻,你等好不晓事,欺凌同袍,胡作非为,还有点朝廷官军的模样吗?今日此事,邵某一力担下了,即便闹到郝都将面前,我也要好好分说分说。老李,继续干活,我看谁敢聒噪!”

李延龄应了一声,招呼众人继续搬运粮草。小军官咽了口唾沫,再看看周围虎视眈眈的劲卒,终究没敢继续刁难,只能垂头丧气地退到一边,竟是管也不管了。

邵树德嘴角微微翘了翘,军中不讲是非曲直,最重武力。你狠,那么别人就服你,若不狠,那么就只会被别人欺负。他也是老丘八了,自然懂这个道理。

装完军粮后,辅兵驭手们驾着车往回走。李延龄的右队30人居前引路,中队、后队在两侧保护,邵树德自领前队缀在最后头。180名士兵盔甲鲜明、士气昂扬,走起来也挺整齐,倒成了归路上一道别样的风景。

就是不知,当叛军大举南下草城川之后,这些意气风发的军卒们,究竟又有几人能活下来。他们不是数字、不是玩偶,而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亲朋好友,有挂念着他们的家人。正所谓“夜战桑乾北,秦兵半不归;朝来有乡信,犹自寄寒衣”,希望不至于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