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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浦的脸色越发的冷,也有些生气,气的是自己。

他看着死了好几天的对话框,毅然点进编辑模式,开始一条条点两人的聊天记录,只要与案情无关的,全部选中。

一口气选了一百多条,他看着屏幕,大拇指指尖微动,却始终落不到“删除”键上。

他又想,幼不幼稚陈浦?又不是少男少女,玩你不爱我就删除聊天记录那一套。

没必要删。

他退出微信,忽略心底那一丝丝劫后余生的小情绪,抬起一只手臂挡在额头上。

已经过去一周多了,他的情绪已经彻底平静,就像一不小心翻了船的海面,那艘破船终会随风飘走,天彻底黑下来以后,水面终会恢复平静。他承认自己当时确实很上头,他们之间的眼神和泪水,真的令他深受震动。于是满脑子都是他们才是真爱,他不过是表错情会错意的局外人。

陈浦这辈子何曾沦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一时间,自然气急败坏。

可现在,人冷静下来了,再回想当日情形,他的内心深处又滋生了一丝可耻的希望:会不会,李轻鹞当日,只不过是在缅怀逝去的感情?会不会她只是怒其不争,才用那样怨恨的眼神看着骆怀铮?会不会那些泪水,给与的是命运,而非爱情?这也是说得通的对不对?

至于骆怀铮是怎么想,陈浦是完全不管的。管他干什么?哪怕别的男人爱惨了她,只要她不……

可是,她心里真的不爱骆怀铮了吗?

这对于陈浦而言,是个无解的题。

但另一个事实就摆在眼前——

他跑来云南出差五天了,李轻鹞别说电话了,一条消息都没发过。她若对他有一丝心动和眷恋,也该问一两句吧?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这时,方楷打电话来了。

最近陈浦出差,方楷领二队,隔天两人会通个电话,交流情况,方楷会把队里的工作,跟他说一下。今天,照例说完后,方楷说:“对了,有个事跟你说一下。昨天早上,李轻鹞跟我打过招呼以后,去找了老丁,她要求在下班后,自己继续调查向思翎那条线。老丁同意了。”

陈浦:“行,我知道了。”

“那条线一直是你们在查,所以我让她有什么事,直接跟你汇报,不用再经过我。”

“好。”

挂了电话,陈浦把手机在掌心转了好几圈。

李轻鹞现在要一个人行动,虽说应该没危险,方楷也会照应。但他是她的队长,知道了这事,还不吱声,不叮嘱几句,好像说不过去。毕竟每个人,都是队长的责任。

他马上点进对话框,琢磨了一会儿,发了条消息过去:

【听说你在查向思翎,注意安全,有事汇报。】想了想,又加了一条:【大事等我回来决定。】

很好,公事公办,刚正无私,密得感情。

然后陈浦就不玩手机了,也不睡觉,就这么躺着,手机一直在手里转,从左手转到右手,又从右手转到脸上,再从脸上取下来。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手机一响,陈浦立刻点开——

李轻鹞:【这是我个人向丁队申请的任务,责任自担,与你无关。】

陈浦盯着这行字,看了几秒钟,放下手机,充好电,盖好被子,关灯,闭眼,睡觉。

过去这五天,他一直睡得很好,一点梦都不做,总是一觉到天亮。

但这天五点多,天还没亮,他就毫无预兆地醒了。一室漆黑,旁边床的周扬新轻轻打着鼾,陈浦却有种彻底清醒过来的感觉,无论如何睡不着了。

起床洗漱会吵到周扬新,陈浦索性掏出手机,背对着他,百无聊赖地刷了一会儿。

黑夜仿佛能掩藏人所有的自甘堕落。某个瞬间,他突然又点进微信,才发现有两条李轻鹞的新消息未读。

他的手指停了好几秒,才点进去。自己都笑了,吗的,真怕她又说什么伤人的话。

然而看清消息内容,陈浦一下子坐了起来。

消息是李轻鹞半夜3点多发来的。

第一条:【如有可能,速回。】

第二条,是用手机拍摄的一张放在桌上的照片。照片的边缘有点发黄,但画质很清晰。照片上有不少人,但画面正中的主角,毫无疑问是罗红民。

罗红民穿着西装,正在一个讲台上发言,露出半身。他看起来比现在年轻几岁,容光焕发。他背后的舞台上,站着一排人,有男有女,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个类似奖杯的东西,看样子是在参加领奖活动。

以陈浦的眼力,一眼就认出站在最右边角落的男人。照片上看,他只有二十出头,非常年轻,相貌清俊,身材瘦长,笑容腼腆。他也穿了一身米色西装,头发打了摩斯梳了大翻,和多年后站在讲台上的模样,像,又不太像。

那是刘怀信。

三个月前,割腕死在自己家中,疑点重重、最后以自杀结案的当事人。那个充满正义感想要还张希钰之死真相的青年教师,那个无欲无求无私奉献的当代苦行僧,那个令全校师生惋惜悲痛的28岁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