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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掺进烟草再飘进鼻腔,她侧仰脸,入眼是靳邵扬着的一截脖颈,冲厨房里的婶婶道别,说他们先走。

婶婶小跑出来,急道:“不让小也在这儿睡会儿嘛!醒了再给人弄回去呀……”

“我们就住这附近,一会儿就到。”

“啊……那也成。”婶婶眼见人出去,招手说:“路上小心啊!好生照顾她!”

黎也迟钝到了房门口才学着靳邵的样子回头告别,脚下不稳,条件反射很用力地拽紧了他的衣袖,两个人往阶梯下踉跄。

她听到靳邵很低地靠了声,楼道里开了窗,边走冷风就边往脸上送,车早就打好,开进了居民区。

地面不是纯净的白,放完的鞭炮渣红了一路,这时候小孩子都跑出来玩了,在雪地里放炮,点燃一扔,要么哑了要么焉了,间隔一会儿响一声,黎也被塞进车里,还能听见时断时续的炮响。

她原来靠在车窗边,奈何刚被风吹过一遭,喉口和胃里的堵塞难受冲到了脑子,无意识地就靠去身边柔软的地方。

前一天还在发烧,这个时候的体温调节已经失衡,浑身上下都冷得像钻进雪堆里。手冰得刺人,想顺着柔软探过去,最终克制地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直到开门下车,她靠住的那片柔软动了动,叫她,她才意识到自己靠了靳邵一路,这人却半声不吭。

要来扶她时,还被她撒开了,“我能走。”

车子停在前夜来时差不多的位置,全身沁入冷风凛冽中,黎也当即就打个冷颤跺起脚,要往回走时,领子又被一拎,扯换方向。

黎也虚虚搭了他一下,“还去干什么?”

“你还怕被我拐了?”他一只手还插兜里,轻易就拎着带动她往小超市走,到门口才松手停下。

又被她拽住,他莫名回头,对上微醺微红的眼睛,她问:“除了蛋糕,没别的了?”

“有。”

她眼睛提亮几度。

靳邵笑着脸,“敢收吗?”

“什么东西?”

他又不讲了,东西也没给。

拉开软门帘,回头看那个脱力蹲地上的人,笑了声:“老实待会儿。”

说完就没再拽着她,也没让她拽,往里走,在柜台前问了话,找到货架拿两盒酸奶,结账时,视线穿过透明门帘,原先蹲在那的人,渺无踪影。

……

黎也看到电话的时候,是已经在兜里响过了五六遍之后。

环境喧扰,她撑着桌爬起来,是又昏了片刻,摸出手机,接通后,对面听得出些焦急的声音埋入噪杂中,她才打量周围,酒精断断续续蚕食的神思回拢,她醒神,自己跑网吧来了——只记得外头实在冷,风往骨头里钻,蹲了没几秒就僵了,想着先回宾馆吧,兜了个圈子,居然跑回这里。

小城大多地方都似乎卡在旧时间线里停滞不前,街巷乃至楼面,处处都呈露些被时代抛弃的旧影,不宽敞的网吧,随意摆放的外设,室内是因为外头亮所以亮,只能从换去的大头电脑和木质桌面看出些与时代接轨的挣扎。

要论最直接的变化,这个年头的热血青年远没有当年的火热,游戏领域更新迭代,曾经熟知的些个早被埋没进时间长河中无人在意。

距离她“失踪”的时间过去了将近半小时,这中间她或醒或昏,醒着的时候在干什么完全没印象,事情做完一件就丢掉一件。

所以看清电脑里调出的论坛页时,她是有些恍如隔世的懵,同样的场景闪回,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做这种蠢事了。

高考落幕那年,她在键盘上敲下陈年旧帖的回复,这条回复如今又被盖上一层年轮的霜,埋进更深更久远的过去,无人问访。

瞳孔一眨不眨地被屏幕光照射,电话里又响起两声靳邵重复的询问,应该是她这边杂乱的背景音过于显明,隐隐猜到,黎也并没说出地址,电话里匆促的脚步就响起来,在往哪里奔着。

“我没走远……”她呼吸很重,声音一响就坠进茫茫深海的冥茫,被这阵脚步声催着站起,颤悠扶着一排座椅往外走。

网吧出来的路道不长,也不宽,只停进零散的电动、自行车,挤得一块密一块散。黎也走出门外,眼前一阵犯晕,想扶着什么,混乱中撞到谁的电动车,警报呜呜地响,凝寂小道都被这阵急促充斥。

手心紧紧扣着手机在耳边,伴随着警报、脚步、喘息,都在小道尽头闪出身影之后,尽数浸没。

而她所剩无几的清醒,全部、全部都用来对准方向,走向他,停到他面前,再松懈气力地将自己交托出去。

也在被他双手扶住,揽进怀里的那一刻,恍如梦境地意识到,他们之间相隔八年又何止八年。

靳邵垂下头,呼吸渐而平复,缚住她臂膀的手顺到她下颌,抬起脸,或许这半小时他都在找她,以至于说话都控制不了声调,“你喝多了爱乱跑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你在外边也这样?”

他气到卡着她下颌的力道也失控,她睁着混茫的眼,里头薄雾氤氲,像雪落了进去,轻淡地出声:“嗯。”

最疯的一次。

横跨千里,跑回来找你了。

窄道寂静无声,前后无人,两面竖起的矮墙就仿佛隔绝了世俗喧嚣,风还在攒动,他们互相抓着,一时竟不觉着冷。

他卡着她的力松了,被她轻描淡写的态度弄得没气撒,改成拽她胳膊,哼着鼻息把人往外拽,步履如飞,黎也三步一小跑,忍不住才去扯他。

“靳邵?”

她叫一声趔趄一下,“你先放开、你走太快了!靳邵!”

穿过街道,踏进宾馆大门,被昏昏欲睡的前台瞪来一眼,她一直扯,他一直拽,维持着前后姿势,在楼道口停下,是因为她扯着嗓骂了声:“你发什么神经?!”

下一秒,就被一掌抓着肩推直墙面,她咳出一声,厉声就劈头盖脸:“你他妈还有理?”

她同时抬头看向他,眼里蓄了层细碎光泽。

“……”

操。

掌心下的肩臂颤动一下,开始挣扎。

脑子不清醒,想的还是怎么挣脱他。

靳邵扭开脸,郁愤堵到胸口,气笑了。黎也只来得及闷哼一声,宽大温热的掌心抵住咽喉,拇指腹顶起她下巴,凌杂的吻追到唇间,探进舌腔。

她瞠目扬眉,他也没闭眼,醇浓酒意烧了中枢神经,完全分不清是清醒还是混沌,推他的力道从有到无,呼吸交替的间隙,热温攀到耳根,她听见无比清晰的,沉抑的字眼。

“不是问我恨不恨你?”他指腹擦到她唇肉,“嘴张开,我告诉你恨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