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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早, 黎也不着急走,记完作业清单,又把数学课外学案上几道习题写完, 伸伸腰, 周围木凳都打上桌, 值日生前后打扫, 到她的位置让她起来一下。

黎也加快速度收拾东西, 排排竖起的凳子腿, 看到后门靠墙的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她看手机,边出教室门。

S:【出来没?】

黎也:【哪儿?】

S:【小卖部。】

她贴着外墙走, 往下扫,小卖部前学生拥聚,放学高峰期,进进出出要把师母的门槛都踏破,她往斜边走,靠近路道,视野遮挡下,就看见一辆摩托,和架下来的腿,后边的刚把小电驴推出来。

马淮波今天骂他就是来走流程的, 到学校里露个面让人知道他还活着, 活得好好的, 溜一上午圈儿下午又回去浪了, 问他去哪儿了,他说他爸死球了, 他在家看店,老马让他少放屁。马淮波知道他家那个没什么破用的店,开在镇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儿除了原住民还有什么?只有仗着天岗是历年高考考场,就做考生家庭、逢年过节走亲戚那些寥若晨星的生意。

他俩去了师生外皮,像朋友多一点,私下见面多,一起下过馆子,打过嘴炮,老马起初对他有印象,是去他家家访结果找不到家长,和学生本人谈了俩小时,什么情况都了解一二,包括他家的破店。

黎也还听李聪说过,老马甚至盘算过跟靳邵合计合计把他家打穿了做点别的生意,几年搞起业绩,他退休,他毕业,俩人欢欢喜喜把店开。做什么生意?马淮波还没开口,靳邵抬手婉拒:我不开洗脚店,马老师,请您自重。

说得特正经,特正义凛然,反正把李聪笑死了。

黎也推车出校门,路道旁那辆摩托上的人没了,李聪看到她招手,等她过来了,问她一会儿去不去网吧。

之前跟着他们组团去,黎也打的那几个游戏都李聪带着玩的,但她依然是个游戏黑洞,本来想给她弄个号一起打cs都畏惧了,黎也不服气,带他掉了两个段,服了,两个人都服了。

又谈到昨晚她缺席的聚餐,李聪说:“昨天他过生日,来的那几个县里的朋友,晚上再吃顿饭才走,你要不一块儿?”

微风闷躁,阳光刺目,黎也推车往前凑了点,到树荫下,想说不去,后脖颈一凉,玻璃质地的汽水瓶身贴在皮肤,她瑟缩一下,抬手抓到他的臂,他低头看她,嘴里咬根冰棍,发丝浮荡,倦懒地眯了下眼,日影驳杂在脸上,身上,飘一股夏日的清凉,唯一的缺点是长了嘴。

“昨天还没掐够?”他饮料递她手上,嘴里咬东西,讲话像塞了一嘴浆糊。

黎也凝噎,李聪头顶问号接了靳邵抛来的冰棍,他手里剩一个,亲自拆了,递她嘴边让她咬住,李聪立刻眼神明白,刚想结束自己的电灯泡生涯,黎也把汽水塞包里,脚撑一打,说:“我回去有事,你俩去吧。”

她走前拍了拍靳邵,很敷衍的安慰,踩着脚踏抡出去十来米,背影混进人群,后边的视线还黏着不松。

“我丢。”李聪咬了口梆硬的冰棍在腮边鼓起,贴了贴靳邵,“我怎么觉得你吃不住她呢?”

他自己想了下对比,把自己想笑了,“换个女的哪是这画风?不是,你俩到底谈上没?”

“怎么算谈?”

亲都亲麻了,靳邵不爽地腹诽,他觉得这事儿俩个人起码心知肚明,但他觉得李聪说得一针见血,他有点被她吃死了。他俩之间,近视眼都看得出来是他离不了她。

“惯的。”他冷嗤,跨上摩托,看了眼手机,刚刚收了条消息。

黎也:【老马说秦棠请了病假,她一个人在家我去看她死了没,今天过不来,就明天过节找你。】

风吹脸上都有了丝甘甜的凉爽,指腹还摸着按键,靳邵先打了个“好”字,删除,再打个“行”,再删除,最后铁了心地发了个显得和她刚才一样敷衍的“哦”。

爽了。

小电驴在前面催,靳邵跟李聪先回趟旅店,李聪问他拿漫画闲书,上个月就问,问到半途这人跑了,也不是喜欢,他们这种渣渣上课就是除了课本对什么都感兴趣。

车停门口,靳邵不进去,扔钥匙给李聪,让他自己搁桌底下翻。

比起自己,李聪觉得靳邵才是真正的文艺青年,上网且不说,什么热血漫珍藏,各题材小说,文学书籍都能掏出两本,然而这些违和地堆在他身上,却不能让他看起来博学求知,只能把他显得越发装了。

李聪不知从哪儿掏出的袋子,进货似的在前台桌底下搜刮,靳邵听他动静造得传二里头,一口烟往他那啐,“你丫在那儿抢劫?”

“诶——你等会儿?”

靳邵叼烟揣兜下车,“干嘛?”

李聪脑袋还埋在下边,靳邵到他跟前时,他直接双膝跪到地上,满地乱腾的纸页书本里拾捡一张张从书页中掉落的鲜红票子。

他边捡边抬头:“你小子,还藏私房钱?”

“……”

-

黎也多绕一条路,从药店那路过。

她知道秦棠没钱,陈兰静走前没给留多少,上个周还找她借过,她勒令她不准乱买,她人就很极端,哪些东西舍得买哪些不舍得,分得有条有理。

还被黎也猜中了,刚出药店就接到她回电话,说自己早上请完假倒头就睡,刚醒,她就没吃药,打电话还是看点放学了,问黎也回来就给她带份面或者饭。

黎也没劲再绕路去找餐店,紧赶慢赶先回去。

敲门等得不耐烦,打个电话过去才知道秦棠倒沙发木椅上又睡着了,顶着鸡窝头来开的门,没精打采地吐槽她为什么不带饭。

“我饿死了。”秦棠蔫头耷脑,身上就挂了件睡衣,伛偻着爬回木椅里,旁边还接了台风扇对着脑袋吹,黎也骂她神经病,去给她挪一下吹身体。

黎也摇了摇桌上的水壶,瞥到秦棠抱着枕头悄悄觑她一眼,“我去下面条,药在桌上,每样吃两粒,壶里还有水,自己弄。”她进厨房,一秒又探个头出来,“别睡了,睡一天睡不死你。”

“哦。”秦棠又倒回去。

家里住的楼层高,这个天关起门来,里边闷得像蒸炉,趁黎也进厨房捯饬,秦棠还是爬起来转了一下风扇。黎也弄了两碗葱油面出来,又骂了她一声神经病。

秦棠仍然惊奇,她城里养出来的一姑娘,原来也算小康家庭,到这居然什么都能学,都愿意学,这些是秦棠自己都懵懂的,她会做的基本都是在陈兰静那儿照猫画虎来的皮毛技术。

黎也回厨房洗锅,秦棠才去吃药,坐桌边,慢吞吞拆三角药包,送进嘴里,她还回头看厨房,能看见半边衣角,药化开,她被苦到,着急忙慌喝水灌,黎也出来就见她这样。

“药烫嘴?”

秦棠听了较劲,一股脑全塞嘴里咽了,“你怎么知道我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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