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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得失望了。”她脚底磨着小石子,气氛是凝重与否间横跳,融在一声松快的笑声里:“她只管我在这里是死是活。”

“是嘛。”搭在肩头的手抹了抹,他眉头下弯,装得一脸替她委屈:“好可怜的姑娘。”

黎也这才醒神,撒开他手,白衣料上留了块干机油沾染的黑污,秀眉拧紧,横眼瞪他,他逗完就笑着搓搓手回身上车。

修车师傅这时叫了她过去,抹好机油的车链比方才顺滑好使。天色愈暗,这一道没路灯,得到街头,陌生环境烧得她心底发慌,踩得飞快。

她没想到靳邵没走远,耳边总会响着他摩托车的轰鸣,渐渐她发现他骑的远没有赶到修车店时那样快,每过一个转角,都能够看见他朝某一方向闪过的残影。

她跟着这道残影到了天岗街口,最后一个转角拐过,就再没听见轰鸣,摩托车影消失不见,入目是熟悉的路道和路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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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那俩没忘留门,黎也回到家,她们都不在客厅,桌上用菜罩盖住了晚饭——放凉的米饭和剩菜。

黎也懒得再热,吃完收拾洗碗,厨房出来,秦棠等在客厅长椅,翘小腿托着脸盯着这边。问她什么事,她拍了几块钱在桌上,现在还惦记那几张照片的事。

黎也让她帮着把菜放冰箱。

“我付了钱的!”

“我可以不收。”

“你……”她服了。

陈兰静一回来,房里的梳妆台就是她在用,黎也做功课学习都在客厅,吃饭的桌常年浮层油污,她只好趴到长椅前的小桌上,手机丢给秦棠,自个儿埋头做题。

秦棠发完照片还没走,猫着腰问黎也能不能登个Q,她不说话,就当默许。

诺基亚是塞班系统,功能比普通杂牌多,秦棠边用还边槽她暴殄天物,被瞪一眼就闭嘴了,搬小凳子坐旁边,努嘴傲娇样:“但你还是别想让我原谅你填我妈电话。”

黎也停笔,“不然呢?非得警察把我脸摁纸上才肯填?犯事儿的又不是我。”

“是,你最铁面无私了,让我妈知道我还跟靳邵在一起,她剐了我!你就高兴了!”

黎也面色平静,让她抬手,把她压着的小测卷抽过来,笑她:“那你就非得给他谈?要把你妈气得来两颗速效救心丸。”

青春期嘛,难免动心,难免叛逆,但闹到家里还理固当然的,黎也没见过,听秦棠那么认真细数:“你懂什么,学校大多女生都吃他这款,长得帅,身材好,性格牛逼,被很多人追,我又能站他身边去,为什么不谈?”

这个年纪考量一个人是否值得喜欢没那么复杂,帅,受欢迎,还不泛交好友,站在言论尖尖上,够了。她说靳邵入学开始,高年级的女生就都来递情书请吃饭,他偶尔会去玩拳,开街车,身材顶级棒,夏天热的时候打球连上衣都脱掉,姑娘们会围在操场看他打球,窝着脑袋叽叽喳喳八卦哪个和他走得近的女生。

这种八卦止步于她某天在社交账号里高调官宣,传开后,靳邵也不否认,身边总跟着她,当整个年级只有她一个女的敢和简余曼抬板不考虑后果时,大家都默认了这事。

议论至此如潮如浪,虚荣心吧,她自己也这么觉得,挺享受身处此类话题中心的感觉,加上后来有个简余曼,就算靳邵不怎么把她放心上,经常是她单方面输出吵架,她也没想过要分。

黎也没想在这事儿上探讨过深,她继续刷空间说说,黎也接着算题,偶尔旁睐她眼,差不多了再伸手叫她还手机。

秦棠回房后,黎也给秦文秀播了个电话,没打通,看到点,想着她没下班,就先搁置了。

一晃入夜,客厅亮起幽幽暗灯,顶头大灯瓦数高,电费贵,此前陈兰静起夜看见便会劝她早睡,次数多了,彼此都心照不宣,后来她自发去买了这个小灯泡接板插照明,就没再收到陈兰静的关心。

准备收摊时,秦文秀的电话回播了来,黎也走去阳台接——学费的事儿她没说,净聊些家长里短,问她跟舅妈、妹妹相处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做功课,有没有乱花钱之类。

黎也扒着护栏,扣了半天指甲,等她啰嗦劲儿过去点,岔开话题问她:“马上过清明,你和舅舅回来吗?”

秦文秀想也没想的否定态度:“没两天假,总不能回来吃个饭就走吧。”

“不能请假?”

“……两地隔得太远,火车要坐长途,也就是个清明节。”

这些日子都是晴天,夜里却风大,凉飕飕地刮。昨天洗过头,发丝灌脸上还有余淡的洗发水香气,撩开几回,烦了,她索性任由,通话也僵着。

省那几个话费,母女俩不怎么电话联系,她从不会主动打扰,有时收到信息,什么教导话照单全收,回复一切都好。

流逝的时间都是钱,她知道秦文秀不会任她耽误,她也酝酿不出什么话,“我知道了。”

秦文秀问她还有没有事,没事就挂了。

“今天开学,跟你说一声。”

那头征了下,“啊……我听你舅妈说了,也跟你提一句,在学校别可劲儿嫌,城镇条件就摆在那,你有心好好念书,在哪儿都一样……”

秦文秀好像永远能从不同的话题里开拓出源源不断的切入点,一旦开展,黎也耳朵就有点聋,自带屏蔽话音功能,挂了许久才放下来。

她捏紧手机,站着不动。

厅里的小灯泡照不到这里,她被环境包裹成一段伶俜孤影,底下黑魆魆的居民区静了一大片,高处可瞰远些的商铺,亮光四分五落,渺无人踪。

啧。

什么破氛围。

黎也回客厅把东西收拾好,墙头挂钟转到的点不早,她回房里拿衣服洗澡,在门口听到里头拍东西的响声,手握在门把手,不动了。

堵在门里的,陈兰静的声音尖锐得像根针刺,在跟人打电话,话说一句停一句:“我来帮你看店?你想让你儿子也把我打进医院去?”

……

“都是以前,说得倒好听,我没赶上他疯的时候是我命大!”

说到这里,陈兰静带上了粗涩的哭腔,气得吊着口气喘不上来似的:“他又哪里给过我好脸色了?就今儿因为他,我上派出所去领我女儿回来了,这小子诚心想气我!你不管管他!”

电话里的人又说了什么,应该是安慰,她没那么激动了,冷笑声:“再说吧,你有能耐这房子也不能在他手上拖到现在。我是怕了你这儿子,他就是个疯子!神经病!他妈当年走的时候怎么没把他一块儿带走,留那么个坏种,从小到大讨人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