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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车回家的时候, 覃最在车门旁停顿了一瞬。

江初本来没在意,理所当然觉得覃最得去后排陪他突然过来的朋友一块儿坐着。

无意中从后视镜中扫见梁小佳朝外盯着看的眼神儿,他才发现覃最还没利索地上车。

江初突然有种说不来的奇怪感觉。

具体也说不来哪里怪, 总之就是觉得, 一般男生之间都大大咧咧的,尤其是真的特别铁的关系, 基本不怎么会介意谁跟谁坐近了。

不会介意谁跟谁有一阵子没见、再见面时表现得够不够喜相逢。

更不会介意坐个车是不是非得摽着膀子挤在一块儿。

他不由地透过后视镜多打量了梁小佳一眼。

梁小佳这小孩儿跟覃最有一点挺像的, 都有股超越年纪的沉稳, 灵魂上绑着二百斤秤砣似的。

跟覃最不一样的地方是,虽然梁小佳的表情与情绪都控制得很好, 但他同时也是肉眼可见的心思多。

比如刚才在旅社,江初说酒店回家二选一时, 梁小佳先将挎包搁在床上的小动作。

再比如现在的眼神儿。

目的性都太明确了。

这种性格不一定是坏事,只是在江初看来有点儿不太喜欢。

尤其想想这个梁小佳可能跟覃最是那种关系, 他就更有种说不来的别扭。

两个眼神儿的功夫, 副驾驶的门一开, 覃最在他旁边坐了进来。

江初一瞬间觉得自己很八卦,他还挺想看看梁小佳此刻会不会有点儿失落。

不过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他没再朝后视镜上张望,也没看覃最,一踩油门开车回家。

一辆车上三个人,三个人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

江初心有旁骛, 还在猜测梁小佳跟覃最的关系、梁小佳为什么突然过来、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覃最那通电话。

开口最多的反倒是梁小佳,他先是跟江初道谢, 礼礼貌貌的, 江初笑笑, 说了句“不大点事儿”。

然后他又跟覃最说了几句话, 应该都是他们以前学校的同学朋友,说了几个名字江初都不知道谁是谁,就没再支着耳朵听。

到家后的第一件事,江初先指挥覃最去开窗通风,把这两天的猫屎给铲了,他自己赶紧去开空气净化器,这一屋子要发酵的味儿。

周腾没等他们进门就在扑腾门把手,一见覃最就仰着脖子“喵喵喵”连着叫了好几声,逮着他的小腿可劲儿蹭,完全无视旁边的江初。

“不要脸的玩意儿。”江初笑着骂了句,进门把包扔在鞋柜上。

周腾“喵”了半截儿,梁小佳进来了,它立马又熄声,颠着尾巴缩去了客厅里。

“哥你家有猫啊。”梁小佳笑着说。

“啊,忘了说了。”江初给他找了双拖鞋,洗洗手,又去冰箱拿了两瓶冷饮出来,扔给梁小佳一瓶,自己开着另一瓶,“你不过敏什么的吧?”

“对猫过敏么?不会,我还挺喜欢的。”梁小佳接过水,又道了声谢。

江初没再接他的谢,今天光冲梁小佳说的“不客气”,顶上过去开公司一年半的了。

倒是覃最听见“过敏”这俩字儿看了看江初,嘴角很淡地卷起一抹笑。

江初确实是因为覃最当时突然的过敏而对这方面格外警惕。毕竟他活到现在,覃最还是他见过的头一个真会对什么东西过敏的人,之前顶天了也就公司里的实习生唐彩,降温刮大风的时候会发发荨麻疹。

对上覃最的目光,江初正灌了一嘴的水,顺手把剩下的大半瓶递了过去。

他天天吃人家覃最挖过的西瓜,抽人抽过的烟,喝人喝过的啤酒饮料矿泉水,从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在公司懒得去接水的时候也直接喝大奔的水,就总把自己的杯子顺手塞给覃最用。

这会儿递一半了他才反应过来,旁边有个梁小佳。

还不是一般的梁小佳,是心思敏感、可能跟覃最有点儿什么什么的梁小佳。

江初假装在抻胳膊伸懒腰,把伸出去的水不动声色地又收了回来,放在餐桌上。

覃最其实已经习惯性地要伸手去接了,看了眼江初转身去卧室的背影,眼角微微地敛了一下。

“你俩聊聊天吧,我先洗个澡。”江初没注意,他去拽了身居家服,偏偏头闻着自己的领子胳膊进浴室,“山上山下滚了一圈,昨天的澡就没洗。”

“你住哪间,小最哥。”梁小佳在旁边左右看看,听见浴室里水声起来了,他轻声问覃最。

“先坐。”覃最指了下沙发,冲梁小佳晃晃手上的垃圾袋,示意他去扔个垃圾。

梁小佳没坐,在覃最屁股后面跟去玄关,在门口张望他把垃圾袋扔去哪儿。

覃最去楼道隔间收置箱里先扔了垃圾袋,回来后见梁小佳就在门口,索性也没进去,咬了根烟点上,冲梁小佳招招手,让他掩上门出来。

“怎么突然过来了?也没跟我说一声。”覃最问。

梁小佳看了他一会儿,张张嘴,眼圈就想发红。

“憋回去。”覃最知道梁小佳肯定想提昨晚那通电话的事儿了,皱了下眉,低声说。

梁小佳垂下眼皮抿了抿嘴,又搓搓鼻子。

覃最盯着他,很轻地叹了口气,抬手弹弹他的帽檐,问:“小佳,我是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跟你只能当朋友,不可能有再近一步的关系,要么咱俩这些年的交情就直接断。”

梁小佳没说话,被弹了帽檐却像被人扎了一样,猛地抬手捂了一下后脑勺,又飞快地把手收回去,

覃最眼神一变,偏偏脑袋把嘴里的烟吐出去,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摁上梁小佳的后脖子,另一只手轻轻地把他的帽子摘了下来。

看见梁小佳后脑上垫着的一小块歪歪扭扭的纱布,胶条已经被不知道是药水还是汗渍浸卷边儿了,覃最嘴角用力地抿了抿。

梁小佳没挣扎,也没躲,垂着脑袋随他摁着。

沉默了好一会儿,覃最轻声问:“你爸又开始打你了?”

“喝多了才打。没破,就有点儿擦着了,看着严重,”梁小佳摸索着往后碰碰,“都消肿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什么症状都上紫药水。”

“我就是挺想……挺想见你的,”他冲覃最笑笑,“这学期不跟你一块儿上课,我到现在都不习惯,正好国庆放假,昨天打完电话……反正脑子一热,就买票了。”

他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慢,覃最拧着眉头揭开纱布看了眼,确实没什么伤口。

只是面对此刻这样脑袋上顶个大包的梁小佳,刚才中断的话题直接就让人接不回去。

正好屋里传来浴室门被打开的动静,覃最捡起烟头弹进垃圾桶,敛着眼神儿说:“先进去吧。”

江初从浴室出来,两个小孩儿都不在客厅,他还以为他俩猫卧室去了。

正琢磨着要不要很不光彩地趴门缝上听一耳朵,门外传来动静,他擦着头发回头看,梁小佳和覃最一前一后地进来,梁小佳跟挨了骂的学生一样垂着脑袋,鼻头还有点儿红。

“怎么了?”江初问了句,注意到梁小佳脑袋后面贴着纱布,“脑袋怎么还破了?”

“没有。”梁小佳笑笑,抬手把纱布揪下来,攒成一团攥在掌心里,“我刚跟小最哥扔垃圾去了。”

“垃圾桶在那儿。”江初冲客厅桌角抬抬下巴,又看了眼覃最。

覃最也没个要解释的意思,径直去卫生间洗手。

这小哥俩儿的秘密实在是有点儿太多了。

江初心里好奇到有点儿烦的地步,偏偏还不能问。

半个下午的时间,江初几乎要产生自己跟周腾才是来借宿的外人的错觉——那俩虽然也没躲屋里说悄悄话,在客厅开着电视挺和谐挺正常地交流,也会挺懂事儿地主动把话题引过来让江初接,但不论声音还是那种老朋友之间特有的“自己人”氛围,都让他们无形中向江初支起了一道“与你无关”的透明屏障。

而且实话实说,江初有点儿意外和吃醋。

对,就是吃醋。

覃最这个狗玩意儿,平时跟他闷不出的,没想到是真的也能说不少的话。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梁小佳在说说笑笑,他时不时接一句,那也不比来他这儿这么些日子说得少了。

梁小佳也是怪不得平时能一天一个电话都说不够,他看见电视里跑过一只鸡都能笑着拍拍覃最让他看,覃最就算实在没话说,也会笑笑配合他。

这么温柔呢?

又不是那个一会儿不让碰一会儿最冷酷的小最哥了?

好不容易到了傍晚饭点儿,江初带着覃最和梁小佳去小区附近随便吃了点儿,顺便给梁小佳买了根牙刷。

再回到家,他没兴趣再听这黏糊二人组说话,管他覃最是不是同性恋吧,爱咋咋。

江初去自己卧室拿了个多余的枕头,又翻出条小毛毯,一块儿扔去覃最床上,跟梁小佳打了声招呼让他随意,去书房把门一关,打游戏去了。

微信上发来不少消息,都是大奔他们那几个犊子在跟他秀今天去抓山鸡摘果子,一块儿生火烧烤的照片。

江初笑着骂了几句,突然发现陈林果也给他发了好几条,问他一大早就回去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让他注意安全之类的。

如果是宝丽或者其他普通的姐们儿,江初还能开玩笑回一句扯呢?下午两点多走的时候你都没睁眼,还好意思说一大早。

但是陈林果不一样,看她这热情劲儿是真对自己有意思。

虽然江初也在纠结要不要试着跟她处处,万一处着处着能处出感觉,陈林果也真的是一不错的姑娘。

老妈一有空就嚷嚷着让他结婚结婚的,他也确实该考虑一下这方面的问题了。

总单着不是个事儿,华子昨儿喝多了都偷偷摸摸问他,是不是那方面不太行,处一个断一个,还都谈不长,他认识有哥们儿能捣腾来泰国的神药……

可感觉实在是骗不了人,江初对着陈林果,真真正正是没感觉。

一点儿想跟她发展的都没有。

虽然用来衡量感情浓度挺粗挺俗的,但确实是他一个老爷们儿,如果连对这么一个挺好的姑娘连那方面的幻想都提不起兴趣,真的还是趁早别吊着人家。

不过拒绝也不能现在拒。

江初转着手机想了会儿,决定先别扫人小姑娘的兴,玩得正嗨呢隔空给人泼一头冷水,没意思。

正琢磨着,手机又震了声,江初转过来看看,这回是老杜的消息。

老杜:你弟的微信给我发一个

江初:苗苗要?

老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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