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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南楚的天气依然存有夏天的余热, 十指相连,掌心氲了层薄汗。陈窈不明白为什么江归一非要?拉她四?处转悠,忍不住问:“各系之间的斗争结束了?你很闲?”

袖扣领带繁赘的装饰都下了, 江归一只穿了件衬衣, 腰间的布料也扯松了, 蓝色的晚风从胸膛灌进去, 鼓动着优美的弧度。

他从游廊木柱悬挂的布袋,抓了一小把鱼饲料扔进水池, 鲤鱼争相恐后聚集,水面冒出水泡。

“饭后散步消食,电视不都这么演的?”

“那是电视剧。”

“电视来源于生?活, 晚上沽江边也有很多散步的人。”

天生?无感的反社会只能通过学习模仿他人让生?存变成生?活。

显然陈窈并?不懂浪漫, 皎皎明月照亮她不解风情的脸,“我是奴隶,你是主人,这和我, 和你没关系。”

甩开他的手, 掉头?就走。

江归一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烦躁地抬起兜袋底端,鱼饲料全泼进池子, 大有想撑死所有鱼的意思。

没两句话就甩脸子,吃饭不合胃口不高兴, 合胃口也不乐意。

真供了尊佛在家里不成?

江归一决定今晚一个人睡, 转身?去了客房。

处理完积压的工作, 已是十二点。他洗漱完钻进蚂蚁温房, 站在玻璃缸旁,取出一只蚂蚁, 任由它从手心爬到手背,来回数次又把它送到小房子。

喂完所有蚂蚁,他躺到沙发?,双手垫头?,大概昨日精力耗竭,很快陷入梦境。

又是这个梦......

俊美的东方?少年身?着沙漠灰的武装防弹衣,头?盔、面罩全是血。因为过度惊恐跪脚下求饶的敌人,涕泪横流哀求:“我已经没有反击能力了,放过我,我的新婚妻子还在家里等我......”

砰!

血窟窿迸溅脑浆,充满泪水的眼睛变得灰暗。

远处长?官大吼:“Gioele!你他妈还在喝母乳?这是以色列战场!不是你们中国?!开枪!!这是命令!”

“Just shot!”

“没子弹就用?你的刀!”

“Kill All!”

砰砰砰!砰砰砰!

因灼烧大地开裂,火光冲天,熊熊大火裹挟黑烟、穿透灵魂的惨叫、痛哭的哀鸣,还有胜利者的哈哈大笑。

“救命啊......”

“救救我们......”

与生?俱来的疯狂,刻进骨子的暴戾,在无止尽的杀戮中发?挥到极致,江归一的表情冷漠麻木,沾满鲜血的双手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踢开旁边烧得焦黑的骨头?。

“是我们赢了。”

烈焰、尸骨、鲜血褪色,染红的天空飘起罕见的鹅毛大雪,一夜覆盖所有。

战场瞬间冰封,竖起了座座坟墓,流离失所、失去挚爱血亲的人们,吟诵着听不懂的歌谣,当装甲车经过,他们同时抬头?,诅咒车上的雇佣兵。

“Devil!Damn you to hell!”

“上帝会惩罚你们!”

可惜,我不信上帝。

他也无法惩罚我。

即使?真的有上帝,以暴制暴就好了。

江归一用?绷带缠好刀刃,不在乎地笑。

但比忏悔更快来到的是细菌,他感染了登革热,病痛的反复折磨更像身?体的自毁程序。

乌云遮天蔽日,巨大的力量将?他带离,压向冰冷的手术台。

鹰隼般的眼睛带着镇压一切的力量。

“消除掉他身?上所有枪伤,哦不,所有疤痕。”

逐渐麻痹的身?体不足以反抗,他愤怒嘶吼:“为什么?那是我的勋章!”

父亲居高临下,无论审视、悲悯都被白光朦胧,只有一句沉重的叹息。

“那么,这些?又是什么?归一。”

身?上成片瘢痕,像烫伤又像罪孽深重的烙印。

“干你屁事?”

“老不死的东西?,活该你没老婆,操。”

他咕哝着。

意识再次飘荡,超度佛经不绝于耳,寂静荒凉的冰封之地,没有花,没有绿地,只有照不到日光的乱葬岗。

——我在哪儿?

江归一眼神空洞地遥望四?周,寒风彻骨,他心想真冷啊,仰头?望天。

视线就此定格,灰暗天穹之上高悬一颗瑰丽璀璨的水晶球。

——你想要?吗?

——谁在说话?你是谁?

那道声音哽咽了,透露浓浓疼痛与悲伤。

——江归一,我是你摒弃的自己。

不知为何江归一感觉肋骨隐隐作痛,他注视那颗水晶球。

——那里面是什么?钱还是权力?

水晶球不满震颤,距离拉近,蔚蓝色液体缓慢流动。

鼻端嗅到湿咸与阳光的味道。

——原来是海水。

——不是,是你的爱。

江归一嘲弄地笑了,墓地吟唱者听到他的笑声,召唤魑魅魍魉飞奔而来。

他作势拔刀,世界悄然瓦解,烈焰包裹全身?,眨眼之间回到战火纷飞的屠戮场。

他的躯壳再次游离,灵魂无处栖息。

强烈的割离感让江归一呼吸渐急,他陡然睁开眼,下意识摸手边的刀。

然后闻到了馨香。

那是陈窈遗留此处的味道。

他心想这我的地盘凭什么我要?挤沙发?睡觉,于是起身?大摇大摆回正?房,结果门被反锁了。

“......”

江归一气愤握拳,砸门的动作还未形成,冷哼一声,从旁边窗子偷偷摸摸翻了进去。

他望着床上一团小小鼓包,少顷,找湿纸巾擦干净手,脱掉刮到灰的衣服,轻手轻脚躺到小鼓包旁边,把陈窈捞出来搂进自己怀里。

陈窈天生?体寒,睡梦中感受到温热而熟悉气息,往里钻了钻。

血气方?刚的年纪实在无法优雅,江归一的思想开始朝不成体统、污浊的方?向游离。

叫醒她让她舔一舔。

他犹豫须臾,最?终放弃了,下巴搁在她发?顶,面红耳赤地注视木窗,呼吸滚烫。

渝水的海棠尚未开花,琳琅秋叶旋转着飘进房间,月光蔓延,那双冷酷的丹凤眼溶进了些?许似水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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