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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隐在他的怔愣中掐了掐他的脸颊,于灯火下柔声道:“从今往后,本座会一直陪着你的,别怕。”

少年凤清韵并不知道“别怕”到底指的是什么。

毕竟他刚刚经历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完全不知道未来还有什么值得他害怕的事情。

他最终还是受宠若惊地收下了那枚戒指,然而他却没由来地感觉,送出戒指的人似乎比收到戒指的他更要高兴。

那人其实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灯火之下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可凤清韵不知怎的,见到他如此模样,心下却无端地泛起了一股心疼。

他好似在努力地找回什么失去的东西,明知是虚妄,明知是幻境,可好梦正酣,他却依旧不愿苏醒。

之后的时间像是被加速了一样,龙隐眼睁睁看着他的少年缓缓长大,看着他出落得霞姿月韵,英姿勃发间惹来万千瞩目。

而接下来的一切都像是什么平行世界才会发生的事一样,连梦都不敢做得这么美好。

少年逐渐在那人无微不至的呵护下长成了青年,在这期间,凤清韵收到的礼物哪怕只用储物戒装,那些戒指也几乎要堆得和他人一样高了。

他于是就像是个仓鼠一样,小心翼翼地把那些戒指藏在自己的寝殿里,每次下山回来都要坐在床上数一遍。

可就这么数着数着,不知何时怦然心动,有什么事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

凤清韵刚满一百岁那天,其实只能算株勉强成年的小蔷薇,却在当夜发现自己竟长出了花苞。

他当时正在看那人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察觉到自己长出花苞的一瞬间,他心如擂鼓地躺在床上,怔愣了良久终于意识到了那代表了什么,随即面色通红,几乎要冒烟般埋首在了枕头中,迟迟未敢起来。

但情窦初开又撞上两情相悦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

以仙宫的富庶,凤清韵本不该被什么东西打动。

然而那人却在他结婴当日,送了他一把剑。

那剑出鞘的一瞬间,剑光直冲云霄,映得万物失色,连他师尊见了都跟着怔了几秒。

凤清韵拿着剑不可思议地站在原地,回神后不顾身后人的呼唤,扭头便往山下冲去。

那人果然没走远,好似故意站在那里等他一样。

“龙隐——!”凤清韵拦住他当即直呼其名道,“你站住!你送我的这剑到底是什么来历?”

龙隐挑了挑眉不答反问:“怎么,小剑尊不喜欢?”

凤清韵脸一热,下意识道:“我还不是剑尊,你别总……”

然而那称呼里的亲昵意味实在是太重量,让他直接拒绝,他又有些做不到,只能抱着剑低头道:“……师尊说无功不受禄,太贵重的东西不能收。”

但他话虽那么说,却抱着那剑死死不愿松手:“所以,这剑到底是什么材质做的?”

龙隐见状一下子笑了:“不是什么贵重材质,是——”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在凤清韵略带焦急的目光中,终于说出了下半句:“——是本座的心。”

凤清韵抱着剑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他回神后当即羞红了脸,还以为这人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故意拿剑逗他。

龙隐见状故意挑了挑眉道:“小剑尊若是不想要,那就把本座的心还回来吧。”

凤清韵一下子连耳根都热了,当即抱紧了剑,红着脸撂下一句“你爱说不说”后,扭头便逃也似的奔回了仙宫。

空留那人站在原地看着他笑。

然而羞恼归羞恼,生气归生气,凤清韵回到仙宫不到两天,便收到了那人送进来的几封书信。

上面写的话语简直让人没眼看,什么“为夫有错,清韵勿恼”、“卿卿含苞,可借一观”,总而言之各种字眼看得凤清韵从耳根一路红到了脖子处,恨不得当即把头埋在被褥下面。

可他就是这么没见识,就是这么好哄。

一百年间,他从未见过对他这么好的人,以至于从床褥间抬起头后,他十分不争气地将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而后便彻底把什么师兄不师兄的抛到脑后了,羞赧但高兴地和人下山了。

只不过凤清韵下山下得实在是太勤快了些,连慕寒阳都看出了不对劲,心思嫉妒间,却又被剑尊三令五申不许出手,只能特意派白若琳跟着凤清韵一起下山。

白若琳本就喜欢热闹,得了任务自是吵着闹着要跟她师兄下山,凤清韵推了几次,这次终于是没办法,只得把她也带下了山。

白若琳下山前便吵闹着要听戏,可真到了地方,那里唱得却是些男欢女爱,咿咿呀呀的戏,她不喜欢,便百无聊赖地靠在那里开始打哈欠。

然而凤清韵听了那出戏文后,却不知怎的心如擂鼓,整个人一下子怔愣地站在了那里。

他不再像前世一样哀伤怅然,反而心下砰砰直跳,低头握笔时都有些握不稳。

好不容易抄完戏文,他忍不住红着耳根,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周围,似是在找什么人。

“……师兄?”小姑娘不喜欢看这些情啊爱啊的,困得擦了擦眼睛,但一看到她师兄似乎要走,她当即便回神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大师兄说让我看住你,不让你下山去找坏人。”

“……不是坏人。”

——那是我的心上人。

可后半句话终究还是因为害臊,没能在师妹面前说出来。

白若琳困得又打了个哈欠,刚想说什么,戏台上却紧跟着演起了三打白骨精的戏码,她眼睛一下子便亮了起来。

凤清韵见状松了口气,随即像故事中的孙大圣一样,在他的小师妹身旁画了一个圈,低声道:“你先在这里看着,师兄去去就回来。”

小姑娘早就把她大师兄的嘱托忘到了爪哇国,头也不回地嗯嗯两声。

凤清韵拿着刚刚抄好的诗句,便小心翼翼地退出了人群。

他走在车水马龙的灯火下,像是在找什么人,然而他转了整整一圈也没有找到,正当他略显焦急时,一扭头却直接撞在了什么人怀里。

“——!”

那人含笑的声音响起:“这是哪来的小美人?又是投怀又是送抱的,你心上人知道吗?”

私会的羞赧混杂着喜悦浮上心头,凤清韵面颊一下子更红了,连忙从他怀里抬起头:“……你从哪冒出来的?”

龙隐挑了挑眉道:“本座无处不在。”

凤清韵看见他这幅不着调逗自己的模样就来气,抬手给了他一下。

“错了错了,”龙隐连忙笑着攥住了他的手腕,“还望小剑尊饶命。”

凤清韵恼羞成怒间还想说什么,下一刻却见那人抬手在他发间插了什么。

他蓦然一愣,抬手一摸却发现那似乎是枚簪子,取下来一看,只见那是枚晶莹剔透的蔷薇花簪,只不过尚未盛放,依旧是花苞的模样。

凤清韵见状一下子被他臊红了脸,龙隐当即笑道:“怎么样,喜欢吗?”

凤清韵被人平白无故占了便宜,面上红得不行,却不好说什么,只是摩挲着那簪子尾端的花苞,轻声埋怨道:“好好的天山玉……怎么被你糟蹋成这样了。”

龙隐挑了挑眉道:“送本座的心上人,这怎么能算糟蹋呢。”

凤清韵拿着那簪子小声道:“……就是糟蹋。”

可他嘴上这么说,手里却死死地攥着那把簪子,没有松手。

龙隐见状一笑,随即没等凤清韵反应过来,便抬手从他怀中抽出那页纸:“这是什么?”

凤清韵蓦然回神,面上登时好似烧起来了一样,劈手就要去夺:“哎,你等等——”

“怎么?”龙隐眯了眯眼,一下子凑到他面前,“这不是给本座的?”

凤清韵呼吸一滞,半晌轻声道:“……是。”

“是不就得了,那有什么不能看的。”龙隐说着低头道,“让本座看看,本座的小蔷薇到底给本座写了什么。”

凤清韵还没来得及阻止,这人便自顾自地念了出来:“山无棱,江水为竭——”

哪怕身在幻境中,忘却了现实发生的一切,听到上面的字句被人念出来的那一刻,刻在凤清韵骨子里的过往还是让他下意识心下一紧——龙隐会不会因此嫌弃自己?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最后一个字念完,凤清韵攥紧手中的簪子,世界都好似跟着安静了下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人却笑了一下道:“你还小,还不知道什么叫一辈子。”

凤清韵的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下意识想说自己不小了,可那人紧跟着便话锋一转道:“但本座答应了,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说着他当着凤清韵的面扬了扬手上的纸张,低声道:“以此为证,天地为媒,小剑尊若是反悔,可算是始乱终弃,要抛弃糟糠之夫了。”

说完,那曾经被人恼羞成怒撕去的字迹诗词,却被眼前人如珍宝般郑重地叠好,收了起来。

凤清韵一怔,在灯火下一眨不眨地看着龙隐,半晌憋出一句:“……我不小了,我都已经长出花苞了。”

可冲动之间话一出口,凤清韵登时便后悔了,耳根紧跟着红透了。

“是是是。”那人闻言笑盈盈道,“那能亲你一下吗,已经长大的小先生?”

凤清韵被他一个称呼臊得脸红,可最终还是颤抖着睫毛,轻轻点了点头。

灯火阑珊间,两人之间的缝隙逐渐消弭,直至光也不能穿透他们。

那个吻持续的时间不长,因为凤清韵接吻后就跟被魇住了一样,靠在龙隐怀里久久没有吭声。

龙隐一怔,轻轻松开他,在光晕下看着他:“……怎么了?”

凤清韵摇了摇头,睫毛轻颤,在灯火之下宛如幻梦中的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