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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百转千回之间,凤清韵忍不住将那颗蛋捧到了面前。

他什么还没来得及说,龙隐却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当即眉心一跳道:“凤宫主,回想一下你养成的那几个兔崽子,再回想一下你养孩子的成果——本座劝你三思。”

“不是还有若琳吗?”凤清韵显然是慈爱之心再次发作,拦都拦不住,“你也说了,那些后辈的成长,不免受到慕寒阳影响,并非全是我的过错。况且有了那么多前车之鉴,此次我定会吸取那些教训。”

凤清韵捧着那颗蛋道:“而且它无父无母,传说中鲛人又是那么脆弱的生灵,若真把它丢在此处,它怎么活得下去。”

“等等,你怎么确定这就是鲛人卵。”龙隐毫不留情道,“万一是颗龟蛋呢。”

“你好好想一想,鲛人城里也不一定只有鲛人吧?就跟龙宫里还有虾兵蟹将一样。”他为了不让凤清韵养孩子分自己的恩宠,更为了不让凤清韵再经历一遍可能的背叛,连自己都骂上了,“虽然本座爱妻整日骂本座王八蛋,但本座可不想真要个王八女儿或者龟儿子。”

凤清韵:“……”

凤清韵冷着脸毅然决然道:“没关系,你若真不想要,那我就给它换个爹。”

龙隐:“……”

这下子沉默的换成了龙隐,他抬手摸了摸那颗蛋,从善如流道:“当爹刚刚什么话都没说。”

凤清韵闻言一下子破了功,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随即他低头向那卵中送进去了一缕灵力,可那股灵力却宛如沉入大海般没有动静。

龙隐见状挑了挑眉,也跟着抬手按在那蛋上,送进去了一缕魔息。

依旧没有动静。

凤清韵迟疑了片刻后,又送进去了一缕妖气,原本这次也没抱什么希望,可下一刻,蛋竟然微妙地颤了一下。

两人一愣,下一刻,那蛋在凤清韵手中朝着某个方向滚了一下,刚好指向了北方,似是在给他们引路。

龙隐见状了然道:“别人都是指南针,你这是捡了颗指北蛋。”

凤清韵:“……”

凤清韵:“你觉得这好听吗?”

“又没说当真让它叫这名。若真能孵出来,正所谓:‘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龙隐闻言敲了敲蛋壳道,“不如就叫北辰,随上姓便叫凤北辰。”

“太俗了,怎么不跟你姓叫龙北辰……”凤清韵话说到一半蓦然沉默了。

——龙北辰听起来好像比凤北辰还俗。

有道是龙凤呈祥,没想到当姓时这么难起。

凤清韵忍不住在心底想起来,钟御兰说他这名是天生自带的,化形那日就刻在他的伴生石上。

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起的,得谢谢他。

最终凤清韵拍板道:“……就叫北辰吧,想姓什么等它自己出来再说,就算跟若琳姓白也比姓龙姓凤好点。”

言罢他又看向那个被他们收拾好放在玉桌上的宝匣:“这匣子也带走,毕竟是它父母留给它的,万一有一天当真孵化了,说不定它还能通过这个盒子回去找到他的父母。”

凤清韵安抚般摸了摸那颗蛋,言语之间说得无比自然。

那其实只是一颗都不一定真的能破壳的蛋而已,可他却已经为这颗蛋想好了未来的一切。

龙隐垂眸看着他,心下没由来地一跳,泛起了一股说不出的痒意。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慈爱与善良交织在一起,本就是最能触及人心底的美好。

但偏偏只有龙隐知道,这人是如何一剑斩开黄泉水,又是如何一剑挡住天崩的,同样也只有他知道,这个对着幼崽温柔而和善的人,颤抖着张开花苞,露出花蕊任人采撷时又是怎样一种艳色。

凤清韵把宝匣收起来后,一扭头便对上了龙隐的目光。

他愣了一下后没有移开视线,反而盯着龙隐的眼睛,毫无征兆地问道:“龙也是卵生的吗?”

龙隐一顿,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道:“自然。”

凤清韵摸了摸那颗蛋,随即轻声问道:“那身为龙神……也有作为一颗蛋而存在的时期吗?”

听到这个问题后,龙隐蓦然一愣,随即陡然意识到——凤清韵透过那颗蛋,企图看向那些他不曾见过的,祂的过往。

正如龙隐悔恨于未能在一粒种子时就将他的蔷薇拾起,而他的蔷薇实际上也在惋惜,惋惜于他在龙神漫长的寿命中,错过的那些岁岁年年。

直到这时,龙隐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凤清韵那里,他是被偏爱的。

那些妄自菲薄和源自不安的嫉妒,在此刻突然便烟消云散了。

先前所有的醋意突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超出任何肉体刺激的欢愉。

那种完全来自于灵魂的战栗简直让他头皮发麻,而人一旦意识到自己是被偏爱的,行事说话起来就容易有恃无恐。

“……没有。”龙隐喉结微动,压抑着那股惊喜到战栗的感觉反问道,“凤宫主难不成是想……亲自把本座孵出来,然后哄骗着本座唤你哥哥吧?”

凤清韵一下子被戳穿了心事,脸不由得一热,瞪了他一眼后,端着那颗蛋转身,向着它指路的方向走去。

玉楼外空无一人,蛋在门口似乎有些迟疑,转了两圈在找方向。

凤清韵就那么和龙隐一起站在门口等它反应。

龙隐继续起方才的话题:“其实也不是不行,有道是凤凰涅槃,但龙若是重来一次,说不定也真能回到——”

他话还没说完凤清韵便意识到他要说什么,当即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扭头对他怒目而视。

凤清韵似是对“重来”、“重生”之类的字眼无比敏感,龙隐对上他鲜亮的眸色后顿了一下,当即低头轻声改口道:“是我说错话了,凤宫主别生气。”

言罢就要凑上前亲人,凤清韵根本不吃他这套,冷着脸抬手便将他的脸推到了一边。

而就在此刻,好巧不巧的是,拿了灵珠遮盖住气息的慕寒阳和连子卿刚好走到这里,猝不及防撞上这一幕后,他的脚步陡然一顿。

慕寒阳的心脏突然猛地直跳起来。

只见那个朝思暮想的人手中此刻持着一卵,正抿唇冷着脸,一看就是不高兴。

然而下一刻,“她”不知听到了什么,一下子没压住唇角,忍不住笑了一下,那一刻堪称美目流转,顾盼生辉。

不过“她”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似乎被人逗笑了,连忙再次冷下脸来。

那人鲜活到前所未有的姿态让慕寒阳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有些人会美化自己没选择的道路,而有些人恰恰相反,为了合理化自己最终选择的路,反而会去诋毁未曾选的那条路。

慕寒阳便是后者。

一路上他在潜意识中不断地暗示自己,那怎么可能是真的玉娘呢,若是真的玉娘,又怎么会抛弃他而和魔修媾和呢。

那或许只是幻境中的泡沫而已,又或许是如同曾经那个罗刹女一样,一些窥探到他内心彷徨的精怪故意化作那人的模样来诱骗他一样。

可直到这一刻,直到他看着那人握着那枚蛋低头的那一刻,慕寒阳如遭雷整地愣在原地,所有的自我安慰在这一刻化为灰烬,他终于在自欺欺人中彻底醒来,进而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那就是玉娘。

那就是他魂牵梦绕了数百年的心上人。

可没等慕寒阳为此百感交集,他却蓦然在那人身边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魔尊龙隐?!

他愕然地睁大眼睛,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人的大脑像是被劈开了一样。

过了整整三秒,慕寒阳终于意识到昨天晚上与玉娘洞房的魔修到底是谁了,一时间顿时怒火中烧。

直到此刻,直到所有真相都将呼之欲出的此刻。

他依旧固步自封,宁愿嫉恨于龙隐两次抢夺自己的心上人,也不愿往另一个方向稍稍想去分毫。

毕竟口口声声念了几年的心上人就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没能认出来,这种有眼无珠的荒唐事如何能发生在永远光风霁月的寒阳剑尊身上。

眼下他宁愿相信自己两任心上人皆被龙隐所夺,一时间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掺杂了毒水的嫉妒几乎充满了慕寒阳的心脏。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更何况是两次,慕寒阳咬牙切齿地记恨到,这魔头居然还敢对清韵有二心?!

他倒是完全不觉得自己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情况有什么不对,但此事一旦放到别人身上,他反而一下子就明白这是在见异思迁了。

正当慕寒阳怒不可遏时,却听魔尊突然轻声笑道:“本座听说,凡人中有生不出子女的家庭,便会抱来养子女以缓解膝下荒凉之景,他们命中无子嗣,若那孩子命中有手足,便也能招来儿女。”

“若这蛋当真孵出来,你将来又结了果子……那本座可得想想怎么一碗水端平。”

如此孟浪的言语,“玉娘”却好似早就听惯了一样,抚着那蛋冷笑道:“就算我当真结了果,一碗水端平也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魔尊挑了挑眉道,“你敢说本座昨晚伺候得难道不好?比你那中看不中用的师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