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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惠默默想了很久,直到沈宗良叫她,“在想什么?”

她立马摇头,一看即知有鬼的表情。

沈宗良镇定地翻过一页,“总不是在想你那个要去出差的男朋友吧?”

他面上淡然不显,仿佛问候新男友,只是旧情人寒暄的一部分,没有别的意思。

但且惠在胡思乱想里,完全搞错了重点。

她说:“你当时在食堂都听到了?盘子就是摔给我看的。”

那么就是男朋友了,不是也快是了。

沈宗良察觉到自己捏着笔的力道太大,指骨松了松。

他的目光还停在那些条款上,“家里做什么的?”

且惠摇头,指尖拨了拨圆圆的纽扣,“搞不清楚。”

“你也太马虎了,连这都不知道?”沈宗良本来想笑一笑的,但没成功,“他人怎么样?”

她吸了口气,说:“就你看到的那样,标准高知家庭出来的男孩子,开朗、阳光,人也没什么坏心眼,总是笑嘻嘻的。”

对男生家里不感冒,对他本人的评价倒是出奇的高。

沈宗良合上手里的卷宗,“难怪关鹏说,连他们这样的老古董,都很喜欢你这个男朋友。”

且惠无奈地笑了下,“关主任这样说的吗?可能是上次中层吃饭的时候,在饭店里碰上王秉文,他一连买了好几桌的单吧,吃人嘴短呀。”

“是吗?”沈宗良嘴角抽动了两下,“谈了多久了?”

问到这里时,且惠才发现题目已经跑偏了。

从她没有否认王秉文的身份开始,沈宗良就下了定论。

但她没什么可解释的,王秉文已经把她身边的人都收买了,她像被孤立在湖心的小岛,所有划船路过的,都默认这座岛就是长在湖里的。

何况,她也不在乎沈宗良是什么看法,他怎么认为都好。

反正他也只是路过,待个一两年就走了。

她有没有男朋友,结婚还是不结婚,与他无关。

且惠也没想过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同他匡正什么感情,已经横隔在心里的误会,就像永远也迈过不去的高山急流,她不愿花心血去化解了。

二十出头的时候离开爱人,会为自己越不过这道山而伤心,哭得像被丢弃的小猫。但现在的且惠想,过不去就算了,找块空地坐在山脚下歇歇,也蛮好。

她远在香港的心理医生Daisy,常通过邮件与且惠联络,Daisy总说经过治疗后,她的心灵和身体一样,有很高的柔韧度了。

其实也没什么难的,无非是接受。接受事与愿违,接受生离死别,接受自己的渺小与平庸,接受所有命运附着在她身上的东西,接受一切。

谈了多久这个问题,她答不上来,遮捂地说:“在集团,我不想聊自己的私事,您没别的事情的话,我先......嘶.......”

且惠起身起得太急了,膝盖内侧被沙发外沿倒藏着的一根钉子刮到。她皮肤薄,很快血珠就从伤口处涌出来,连成一排,滴在地板上。

沈宗良扔了文件,迅速站起来,把她带到自己这张座椅上,蹲下去给她检查,他坐上茶几的一角,“我能把你的腿抬起来吗?”

她紧张地点头,“这沙发是不是年头太久了?怎么有钉子?你刚才看见它生锈没有?我要不要去打破伤风啊?”

那伤口很浅,按理说应该没大碍,但沈宗良在她身上一向谨慎,一时也没把握。

他找来药棉给她擦干净,贴上一张创可贴,“保险起见,还是打一下吧。”

“肯定疼死了。”且惠还在侧着观察的自己的伤口,想着打针多么疼,能不打就不打了,忘了她的腿还白花花地架在沈宗良身上。

他也不提醒,就这么随她去看,到底是小孩子,打个针也要左顾右盼的。沈宗良说:“下午请个假去打,不要耽误了。”

“我不。”且惠没采纳他这个建议,“下了班再去好了,我可不早退。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钓鱼执法,一会儿我走了,下次你在大会上批评我。”

沈宗良气得没话好讲了,他说:“你脑袋瓜子里整天都想什么呢?”

气氛越来越微妙,且惠赶紧把腿收回来,她说:“马上到上班时间了,我先回去。”

听见门锁被打开,咔哒的声响过后,她的高跟鞋走远了。

沈宗良手里扶着药箱,指尖仿佛还停留着她腿上软滑的触感,他很快捻散了。

不知道她那位很开朗的男朋友,是不是个大度的人?如果得知她在领导办公室待了一个中午,带回一条被勾坏的丝袜,和一道红红的、细长的伤口,他会怎么样?

这种感觉对沈宗良来说可称新鲜,又格外不堪。

不该问她的,什么都没问出来不说,反而问出一身的怨气。

他在感情上历来没经验,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个不上不下的地步?难道非要他掐着小姑娘的脖子,狰狞地质问她:“他凭什么和你在一起?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不知道吗?你为什么不能一直爱我!”

沈宗良走到办公桌边捡了支烟,点燃送到嘴边的时候,深深吸了一口,又邪性地笑起来,他大概离到这一步也不远了。

早晚有一天,他会撕碎经年的教养和沉稳,被她逼得做出这种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