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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一个闲散宗室,并不会在意女婿娘家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助力,毕竟,闲散宗室不沾权,最多就是女婿逢年过节多给点节礼,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一个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开发万里之外一个国度的藩国国主,那就不一样了,他的姐妹,就需要嫁个能给自己带来极大助力的人,无论是人力还是物力。

偏生贾家这边大家都已经在神京扎下根了,或者说,他们出去了之后,并不觉得能得到比留下来更能吸引他们的利益。尤其,贾家的下一代,都是娇生惯养大的,叫他们外放个几百里,都觉得自己是吃了大苦头,何况是筚路蓝缕,去一个几乎完全没有开发过的地方从头开始。以为这是开国那会儿吗?这种时候,才是正经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所以,那位郑王就娶了锦乡侯府的女儿,锦乡侯府就在出海这件事上下了重注,据说半个宗族的人都跟着一块出去了。那位卫王婚事悬而未决,说不得到时候就要娶个番邦实权人物的女子。人家国主本人尚且如此,下面两个妹妹更要待价而沽,除非宝玉也肯带着半个宗族的人一起出海,否则的话,想要娶人家县主,你想屁吃呢!

偏生王氏根本看不明白其中的利益纠葛,就看上人家王府代表的利益了!你啥也没有,人家凭什么嫁个县主给你!

贾史氏已经懒得教这个儿媳妇学乖了,干脆只是疾言厉色警告了她一番,不许她再打这个不切实际的主意。

实际上,等到佳姝和可卿两人的婚约传出去之后,大家就更觉得顾晓这边是为了儿子,让女儿去联姻了!

因为柳湘莲先搞了一番骚操作。

柳湘莲这个人有底线,其实不算高。他自个是理国公府的边缘人,放在京城,打着理国公府的招牌人家都不认的,结果这次他也偷着回来了,没去别的地方,先去了柳家的祖籍。

因为理国公府发了家,如今他们祖籍那边,柳家几乎占了两个镇的土地,那边不是姓柳的,就是柳家的佃户。

结果柳湘莲这边先是跑去找族人鼓吹,结果那些族人多半不太乐意,也就是一些比较穷的心动了。一个宗族,本来就是有贫有富,看着体面,实际上内部还有些不和谐之处。比如说谁家当家的男人死了,首先就得提防宗族吃绝户。

像是那等穷的,大概也就是姓氏说出去别人还能高看一眼,实际上日子过得跟柳家的佃户无异。

被柳湘莲一番许诺,一些人就动了心,还有几家因为只有女儿,早就被族里头逼迫着一定要过继的,这会儿也心动了。他们原本想着的是给女儿招赘,结果族里不允许,非要他们过继族亲的孩子,将女儿嫁出去。疼爱女儿的人家哪里肯干,我给孩子招赘,这家财都是女儿的,女婿作为赘婿,在礼法上头也得听女儿的,日后有了孩子,也跟我姓柳,我们两口子就算是死了,女儿日子也不会难过!但真要是招赘了,那女儿最多就一副嫁妆,回头过继回来的兄弟在关键时候只怕不光不给姐妹撑腰,还得琢磨着这个姐妹出嫁的嫁妆原本都该是自己的钱,如此,哪里还能对姐妹怎么照应,不想着坑死对方,将嫁妆拉回来都是好事!甚至,要是我在女儿成亲之前就没了,那女儿就落到过继来的兄弟手里,人家直接找个借口,将人往姑子庙里头一送,甚至将你卖了,你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因为法理上,人家就是能这么做!

因此,这几家人一听说到了殷洲,便是女子也能分地做户主,允许招赘,那边会保护他们的私人财产。然后私底下一商量,干脆直接将家里的房子地私底下给卖了,准备跟着一起走。

这也罢了,柳湘莲居然还说动了许多佃户。柳家在地方上太强势了,租子高,又借着种种借口逼着乡民借高利贷,逼着人家卖儿鬻女,名声很不好听。

如今柳湘莲这边直接鼓吹,你只要一跑,便是欠了债也不怕,这些人还能追到殷洲去要债不成!而且殷洲那么大,他也找不着你!你到了那边,一人分个五十亩地,一家子人口多一点,那就是大地主,何苦留在这边担惊受怕?

很多时候,底层人是会用脚投票的,留在家乡,等着给人做牛做马,家破人亡,只等着断子绝孙!但是一出海,那立马就有钱有地,这帐傻子也会算!

柳湘莲又提早准备了几艘大船,然后借口找人搬运货物,做些杂活之类的,连夜将老家这边的佃户和底层族人卷走了大半,等到柳家宗族那些族老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他们已经扬帆跑出去上百里了,想要追都追不回来。

柳家一干族老气不过,跑到京中找理国公府要寻个公道,这事才算是暴露出来。

但是理国公府哪里给得出什么公道,你们这么多人,居然看不住一个柳湘莲,还叫他忽悠走了那么多人,这怎么说,都是你们无能吧!

柳家那些族人能在老家作威作福,无非就是仗着理国公府的势,如今理国公府不肯帮着他们撑腰,甚至也没法帮,总不能叫他们把京中柳家的族人带回去吧!至于佃户什么的,你们要是给了人家活路,人家能跑?其他人跑那叫抛家舍业,这些佃户跑路,完全是抛开旧包袱,走向新人生啊!

这也是为什么柳家许多人破防的缘故,他们借出去的钱,借出去的粮食,那成箱的借条,如今就都是废纸了啊!一想到这些借条背后所代表的财富,这些人就恨不得捶胸顿足,对柳湘莲杀之而后快!

京中其他大族一开始还想着看理国公府笑话,但是再一想,自家似乎也有旁支子弟跟着柳湘莲一块跑了,这些人不会故技重施吧!

他们立马叫人快马加鞭给族里传信,结果已经晚了!

柳湘莲又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也带了许多能说会道的伙伴故交,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操作手法,多管齐下之下,一下子就卷走了近十万人口。

也亏得不仅是中原这边的船厂在赶工,殷洲那边同样在造船,甚至还买下了一些西洋商人的商船,要不然的话,这么多人想要运到殷洲去,也是个麻烦。

朝堂上一些官员已经急了,虽说外流的人口多半是些已经穷得无立锥之地的苦哈哈,但是,没有这些苦哈哈,叫那些士绅自个下地干活吗?

如今乡下那些泥腿子已经开始坐地起价,佃租不能超过三成,利钱不能超过三分,做长工短工工钱要比以前多一半,吃饭还想要有肉……

一帮贱民,老爷心善,才叫你们有地种,有饭吃,结果你们还挑三拣四上了。

但是悲哀的是,如今这些泥腿子真有坐地起价的条件,因为他们要是不干活,在这个人口流动性比较小的时代,这些老爷们的地都要荒废掉了!

哪怕如今影响到的是运河沿岸还有江南那边许多原本地少人多的地方,但所谓唇亡齿寒,在这么下去,这把火就要烧到其他地方了!别说这年头消息闭塞,但是瞧殷洲那个架势,恨不得将能打包走的人都打包走呢,迟早会将目光投向其他地方的,到那个时候,倒霉的就是自己个了!

汹涌的“民意”就这么直达天听,已经有人跑到大明宫向太上皇诉苦了!

圣上对此其实没什么想法,说实话,历朝历代有权臣篡权的,就没士绅造反的。真正造反的,往往都是下面那些泥腿子。从陈胜吴广开了个头之后,张角又带着一帮快被饿死的百姓来了一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所以,甭管地方上那些士绅怎么想,实际上,做皇帝的,但凡有点脑子,都明白,一个朝廷的基本盘其实不在朝堂,而在民间那些泥腿子身上。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朝廷花不起皇权下乡这种行政成本,就只能对那些士绅妥协,将城池外头的管理权让渡给那些士绅,叫他们来维护底层的稳定。

但这些士绅的吃相却并不好看,朝廷其实明知道这些人兼并土地,将赋税转移到那些苦逼的穷人身上,但对此却也没什么办法。

如今殷洲的出现却让一切出现了变化——一个比起中原似乎还要庞大的土地,财富俯首可得,完全可以作为中原的泄洪区,将那些已经处于崩溃边缘,随时可能揭竿而起的百姓转移过去。

至于这些人跑了,那些士绅去压榨谁,那就不是朝廷该考虑的了!朝廷的法令就是摊丁入亩,你们家有这么多地,就得叫这么多钱!

因此,这边才有朝臣说什么大片土地被抛荒,那边圣上就表示,想要叫各地重新厘定田亩,然后给无地的百姓分田!

这又砸到了那些士绅的心窝上,毕竟,这些可能根本不在田册上的田亩,本来就是他们藏匿起来的,如今就算是没人耕种了,他们也不想分出去。

甚至,朝廷还给了一个解决办法,如今朝廷手里有钱,可以按照市价收购各家没有能力耕种的田地,作为官田乃至皇庄,由朝廷或者是内务府组织耕种。

朝廷都不用说了,他们也能小范围组织移民,将一些地方过多的人口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便是内务府,组织力度也是不小的。开国这么多年,内务府同样人口滋生,多几个皇庄,就多不少庄头管事的缺,只怕消息一传出去,内务府一帮人就能弹冠相庆,然后争取将自己的姻亲故旧,子侄后辈给安排出去。

瞧着圣上一点也没有妥协的意思,这些士绅商讨了半晌,忽然发现,自家竟是没有能威胁到圣上的地方了,一时间简直是悲从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