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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父一下子慌了,忙说道:“墨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能跟那些官老爷斗的是什么人,咱们也招惹不起啊!”

陆墨琢磨了一下,解释道:“爹,那些官老爷,都是文官,就是跟少爷,显宗哥哥一样科举考出来的人,像是董家也差不多。那戏文上不也说了吗,文官和武将经常不对付,所以,这次帮咱们得就是那些武将!”

陆父傻了,只觉脑浆都要烧干了,好半天才说道:“这不就是秦桧和岳爷爷吗?”他匮乏的见识对于所谓的文武之争,只知道一个戏文上说的秦桧和岳飞,顿时愈发慌了起来,这岳爷爷都斗不过秦桧,那自家这等草民,能斗得过那些官老爷吗?

陆母却说道:“甭管是谁,只要能给显宗讨个公道,我老婆子这辈子下辈子都给他做牛做马!”

陆墨故作轻松道:“爹,妈,你们就放心吧,那些人既然要用咱们,总不能害了咱们,以后谁还敢给他们做事啊!”

陆父这会儿也勉强平静下来,说道:“墨娃,你比我跟你娘有见识,你觉得怎么样好就怎么样吧,咱们一家子就几条贱命,大不了跟他们一起死!”亲儿子已经没了,既然养子也一心要给亲儿子报仇,那他这个做爹的,再拖后腿,岂不是没有良心!

陆母也跟着说道:“他爹说的对,戏文上都说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何况那些什么狗屁官老爷!”她如今对于那些官员也没了什么敬意,言语间甚至满是恨意。

“孩他娘,胡说什么呢,要不是皇上圣明,咱们家显宗可就白死了!”陆父秉承的也是底层小民朴素的道德观,坏事都是贪官污吏干的,皇上就是被蒙蔽了,只要皇上知道了,一定会给他们做主。

陆墨又安抚了陆父陆母一般,这才出了屋子,开了门,门口,有个人正在等着。

见他出来,那人满脸赔笑道:“陆公子,今儿说的这事,你觉得如何?”

陆墨慌忙摇手:“这位大爷,我可不是什么公子,你就别取笑我了!”

那人正色说道:“陆公子,您可别这样说!虽说咱们都是奴仆出身,但是您是这个!”说着,他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又说道:“不说您如今已经是良民,单说您如今这名气,那就是戏文里头豫让专诸一样的人物,只要您开口,别人不说,咱们家老爷定然将您当做上宾对待!您要是都不能被称一声公子,那谁还能呢!”

陆墨心里还有些惶恐,又被吹捧得有些轻飘飘地,他不免有些心烦意乱,只得咬了咬牙,然后说道:“我就是认识几个字,也不懂你说的这些,你们家老爷这么帮着陆家,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那人笑道:“陆公子,我们家老爷什么人,自然不会强人所难,老爷就是那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瞧着陆公子您到这个份上不容易,所以才想着要帮您一把,可没想过什么回报!不过,经了这事,陆公子您也该知道,有些人啊,别看做了官,看着一脸正气,骨子里还是一肚子男盗女娼!董家这次可能是没法翻身了,到时候自保尚且不能,更别说报复陆家!可是那几位大人却不一样,他们就算是丢官罢职,也有许多姻亲故旧,同窗同年,他们若是记恨上了你们陆家,你们总不能逃到天涯海角去!”

陆墨听得心慌意乱,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只得问道:“那你还没说,我应该做什么?”

那人笑得更和善了,拉着陆墨说道:“陆公子,咱们找个地方坐一坐,我好好跟您说!”

陆墨只得跟着那人去了巷子外头的一家茶楼,那人要了个雅间,又叫下头上了些茶水点心,殷勤地叫陆墨先吃。

陆墨看到桌子上那些精美的点心,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陆家顶多算是小康之家,上百亩地,要不是陆显宗考中了秀才之后免了不少田税,一年到头都不敢吃几次白米白面,点心什么的,最多只能是赶集的时候买点什么槽子糕之类的,那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几口。陆墨至今还记得跟着陆显宗吃过的槽子糕和糯米糕的香甜。而桌子上这些,陆墨简直是闻所未闻,这会儿要不是意志力惊人,只怕立马就要上手。

那人看着陆墨的模样,愈发笃定起来,先拿了一块枣泥桃仁贵妃饼,放到陆墨面前的碟子里,笑道:“这茶楼里也就这几样点心做的地道,陆公子您先填填肚子,我再跟您细说!”

隔着酥脆的酥皮,里头馅料的甜香若隐若现,陆墨忍不住咬了一口,酥皮不免掉落下来,陆墨赶紧用手接住,将掉落的渣子也一点一点用手指头蘸着吃了,只觉酥脆鲜甜,几乎要将舌头都吞下去。

陆墨不知不觉将桌子上的几碟子点心吃了个七七八八,才想起来还不知道对方到底要自己做什么。

那人等着陆墨喝掉两杯茶,这才说道:“陆公子,我先跟您说一声,我是镇国公府的下人,我们家老爷就是如今镇国公府的主人,这些日子,也是我们家老爷给陆公子您行了方便,要不然您看看,这京里头每日里告状的人也不少,无家可归的人也多的是,谁能住在衙门里头?陆公子您之前不想住客栈,这甜水巷的房子,也是我们府上给安排的,可以说,要不是我们老爷明里暗里拦着,那些个文官早就想尽办法,软硬兼施,让陆公子你们撤了状子了!”

大概是之前吃的点心有些干,陆墨只觉口干舌燥,又喝了半杯茶还没法缓解,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犹犹豫豫地问道:“镇国公府,很厉害吗?”

那人立刻意识到,陆墨还是那个半懂不懂的土包子,便傲然道:“咱们府上老国公爷是跟着本朝太祖太宗打江山的,本朝开国,大封功臣,其中最顶尖的,便是四王八公,咱们镇国公府,如今就是八公之首!咱们老爷在朝堂上站班轮次,就是站在前头的,你说厉不厉害!”这人也是鸡贼,只说镇国公府如今是八公之首,不说之前怎么回事。

可陆墨不明白这些,听到镇国公府居然是勋贵里头顶尖的人物,顿时愈发敬畏起来,整个人都像是缩小了一圈,喏喏道:“那个,我就是个小人物……”

“陆公子,您这就叫那什么,妄自菲薄!”那人说出一句成语,也有些得意,继续说道,“您是义士,咱们家老爷就是因着这个,才跟着高看您一眼,不忍心看您欢欢喜喜地自以为已经报了仇,结果回去之后被那些人给害了,这才想要给您指一条明路!”

陆墨咬牙问道:“什么明路?”

“有道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那人说道,“难道收了贿赂办了冤案,害死了人,就不算杀人了!人家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你们少爷若不是被人偷了文章,那就是举人老爷。一个举人老爷就这么被害死了,难道能这么算了?所以,下次再审,您就得咬死这一点!”

牛继宗也是厉害,不知道从哪儿找了几个讼棍,专门给陆墨写了一张状子,这会儿掏出来往陆墨手上一塞,笑道:“您先看看这状子,下次您就将这状子递上去。还有,这期间,要是有人找上门,您也别松口,横竖一告到底便是,要不然,哪来的天公地道呢!”

陆墨被说得晕头转向,脑子都变成了浆糊,他这会儿又被鼓起了满腔仇恨,只是又想到可能会被报复,只得又问道:“判得轻了,他们要报复,难道判得重了,他们就不报复了?”

那人见陆墨居然想到这一层,也有些意外,不过他们也早做了准备,说道:“这您就不用担心了,我家老爷是什么人,等案子结了,您也别急着带二老回乡。那里虽说是家乡,可哪有京城好。你们少爷若是还在,考中了进士,最好的前程也是留在京城做京官,还能带着二老一块过来做老太爷老夫人。如今我们老爷赏识您,觉得您一腔忠义,放在三国里,那也是关二爷一样的人物……”

陆墨不知道什么专诸豫让,却是知道关二爷的,忙不迭摆手,说道:“可不敢比关爷爷……”

那人本来也就是吹捧,听得陆墨惶恐,不由一笑,继续说道:“我们老爷说了,您如今也是良民了,也认识字,就算别的欠缺一些,光是忠义二字,就抵得上其他了。我们老爷回头给您安排个前程,您以后就也是官身了,就留在京城做官,那些人,胆子再大,也不敢随便对同样当官的下手吧!您就安安心心地当差,奉养二老,也算是替你们少爷全了遗憾和孝道了!”

陆墨被那人描绘出来的美好未来迷得晕头转向,他下意识地将状子收到怀里,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可不会当官!”

那人笑道:“谁天生就会当官呢?便是那些官儿,十年寒窗苦读,中了进士之后也不是立马就会的!而且还有咱们家老爷呢,到时候老爷定然会安排人教您,那时候,小的就不是叫您陆公子,而是得叫一声陆大人了!”

陆墨被捧得晕乎乎的,好在还有几分理智,连忙说道:“不敢不敢,这位大爷,我真的干不了的,不回乡可以,我在京里找个活计,照样能奉养爹娘,大爷你家老爷的恩德,我定然牢记在心,若是有机会,定当报答!我,我得先回去了,家里爹娘还等着呢!”

那人见陆墨这般,也更是高看了他一眼,连忙叫人打包了许多点心,让陆墨带回去给陆父陆母,看着陆墨回了甜水巷,这才回镇国公府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