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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大多数城市都建立在尼罗河两岸,收获季期间蚊虫大量肆虐已经是常态,风会把沙漠的黄沙吹入城镇,每逢雨天城镇就会出现大量积水,为蚊虫滋生创造了极其友好的环境,因此衍生出许多疾病。

“我让陛下把生活区设置在岩石区。”伊西说:“生活区里的人,就是完全没有接触过受罚者的人确实没有再感染神罚。”

“但是……只知道传染途径是没用的,”伊西苦笑,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为了让对方听清,只能尽可能大声,她这些天都没怎么休息,声音嘶哑得像是八十岁的老者,“这救不了受罚者。”

伯伊不懂医学,但伊西是懂的,而且带着先人留下的技术和理念,在实战中成长到如今无人能出其右的地位,对疾病是极其敏锐的。

听闻伊西已经有这样的猜测,并且证实蚊虫确实很有可能是传染途径,伯伊绷紧了一天的神经微微放松下来。

“我知道有种植物可以治这种病,”伯伊想了想,“也许,我不确定,我对医术完全不懂,需要你用专业水平去判断。”

伊西这些天已经被神罚折磨得极度憔悴了,与其他医师,祭司对上百种草药进行配比,受罚者人数众多,在死亡的威胁面前,他们也都愿意配合用药。

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曾找到能够治疗神罚的草药,甚至连缓解症状的药都没有找到。

尤其是拉赫里斯染病,更是让他们身上的压力骤增,要压着消息同时,也不敢随意给拉赫里斯试药。

“那没问题,”乍听到说有办法,伊西甚至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哪怕只是一点点可能都可以。”

伊西心想,这个时候哪怕阿伊说路边的野草,她都会拿过来试一试。

伯伊来得匆忙,手中没有草药,只能把黄花蒿的形状描述给伊西,伊西听得十分认真,脑子里迅速在自己见过的植物中开始寻找相似的。

“我这里有!”伊西眼睛一亮,“这个草药是我在布托买的,但一直没有试出效果。”

这种植物在埃及不算是常见,所以伊西第一次见到时毫不犹豫就买了许多,也因为她这种疯狂购买的习惯,她的草药铺子里堆了许多无用的植物。

这次为了保险起见,她把药馆里所有的草药都带来了,其中就有伯伊说到的这种。

“幸好。”伯伊也是松了口气,他只知道黄花蒿这种植物在非洲北部也有生长,而伊西作为一个医术了得的人,对收集草药充满兴趣,伯伊曾见识过她草药铺子的仓库,非常惊人。

“那这个要怎么使用?”伊西两眼冒光,“我们现在就去试试吧。”

伯伊第一次知道神罚是因为森穆特,森穆特的父母就是感染了神罚而死,听闻他父母染病时的状态,伯伊没有多想。

森穆特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好几年,传染病鲜少有潜伏时间这么长的。

直到拉赫里斯染上神罚,他心中的猜测已经基本确定,和伊西询问的问题更多是在做最后的细节补充。

在现代的埃及博物馆里,导游就曾说过,拉赫里斯的死因猜测有两种,一种是疟疾,一种是权臣阿伊的谋害。

虽然拉赫里斯染病的岁数和历史不同了,但也许这是因为自己的出现,如同蝴蝶扇动翅膀改变了拉赫里斯部分的人生轨迹。

“我有很大的把握,”伯伊说:“你放弃现在的试药,我们把黄花蒿的药汁提取出来。”

从黄花蒿中提取出青蒿素是一个伟大的发现,同时在现代是非常常见的实验,甚至普及到了高中教育中,哪怕当下的环境条件有限,但提取的原理是不变的。

最不济就是提取的浓度会下降,影响药物配比,对于这些伯伊不懂,所以才需要擅长此道的伊西去进行调整和判断。

伊西又说了一些神罚的事情,伯伊已经完全确定这就是疟疾,所有的症状都匹配上了。

疟疾是因为蚊虫产生,传染的途径只有两种遗传和血液,但这两种传染的概率都很低。

知道是疟疾,伯伊也没有再保持这样的聊天方式,而是和伊西转移到外城区的一个营帐,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穿着阿曼特带过来的“防护服”。

伯伊把提取的原理和方法说给伊西,伊西无愧她的自负,伯伊还在说的过程中,她就已经明白了,并且举一反三问了不少提取过程中关键的部分。

“你怎么知道这种办法的?”伊西很感兴趣,要不是场合不允许,恨不能把伯伊的脑子打开看看,里面还有多少新鲜东西。

伯伊一笑:“我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占了天大的便宜。”

伊西想问那巨人是谁,但看伯伊没有要提的意思,只能作罢。

她知道伯伊这些年在海上飘,去过不少国家,见识不凡,想必是认识了什么隐世大人物。

讨论过后,伊西立刻要去进行提取工作,赶在她离开前,伯伊才迟迟问了一句:“拉赫里斯现在如何?”

本来因为寻到方法而变得轻松的营帐里,气氛又凝重起来。

伊西抿唇,沉默许久说:“如今我只能祈祷图特站在我们这一边。”

她不清楚伯伊是如何知道的治病方法,但既然伯伊回避了这个话题,那她也就不问,内心里,她无比希望这个方法是有效的。

至少在她擅长的领域,她能挽回朋友的性命,而不是将它作为一生中永远的遗憾。

伯伊嗯了一声,目送伊西小跑着离开。

“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瓦斯问。

听到神罚有可能治愈,他自然是高兴的,只是伊西祭司刚刚的那句话,显然陛下如今的状态非常糟糕。

伯伊想了想说:“我去看看他。”

瓦斯闻言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去拦住他:“不可以,陛下如今染病,您要是不小心也染上了,那……”

虽然阿伊大人和伊西祭司也近距离接触了,伊西祭司本身是健康的,加上大人穿了这所谓的防护服,但陛下如今病重,他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陛下一心信任,甚至可以以王位相托的阿伊大人。

伯伊瞥他一眼:“我有分寸。”

瓦斯心想,陛下也经常这么说,不还是染病了……

阻拦不了伯伊,瓦斯苦着脸,跺跺脚也跟了上去,算了,要死一起死,这样到了审判所,陛下好歹对他也温和着些。

伯伊要去,阿曼特自然也是要跟着的,许久未见伯伊,再次见到,阿曼特发现阿伊大人还是这么厉害。

大家都解决不了的神罚,阿伊大人却有办法,阿曼特想,不愧是阿伊大人!

几人在卫兵的带领下来到拉赫里斯所在的第二隔离区,卫兵掀开营帐的帘子,伯伊才往前走一步,瓦斯再一次伸手拦住他:“大人……”

伯伊看向他,瓦斯咬咬牙说:“大人,请您体谅陛下对您的爱护,不能再往里走了。”

哪怕伯伊说得十分肯定,瓦斯也相信阿伊大人确实是有这样的见识和能力,他曾无数次亲眼见证过,但神罚太可怕了,他不敢赌。

伯伊淡淡垂眼,半晌,他收回那条迈出去的腿。

营帐内所有的门窗帘子都放了下来,点了蜡烛,门帘掀开,就能感受到一股闷闷的热浪迎面扑来。

营帐是临时搭建的,拉赫里斯只讲究效率,不在意其他,所以营帐的空间不大,一眼就能看到头。

借着昏黄的烛光,能看到床榻上那毫无声息的人,高大的身体好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生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看不到胸腔的起伏。

烛光在伯伊的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他略微提高声音对着那道身影说:“拉赫里斯,没死出个声。”

拉赫里斯眼睫微颤,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睁开眼睛,身体四肢酸痛难忍,喉咙间的烧灼而干涸,五脏六腑好像都在被烈火焚烧。

拉赫里斯不知道自己又昏睡了多久,眼前一片模糊,耳朵嗡鸣不止,上一次醒来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他能感觉到身体里的生命力在流失。

即便如此,他还是听见了在梦境里反复出现的声音……他好像听到了,阿伊的声音。

“拉赫里斯,”伯伊又说了一遍,“没死你就出个声。”

拉赫里斯这下是真听清了,他微微张开嘴,干裂起皮的嘴唇撕裂而刺痛,因为疾病而迟钝的大脑没有任何的思考,也无法思考,他只是出于本能地想要发出一点声音。

他知道,那个人在叫自己,他说过,只要阿伊需要,他就会出现在阿伊身边,太阳神之眼会永远看向阿伊手指的方向。

“拉赫里斯。”伯伊抿起唇,心想,我就最后叫你一次。

“阿伊大人……”旁边引路的卫兵紧紧抿着唇,低声说:“陛下已经昏迷了一整天……您可以白天再来,也许陛下醒着……”

话是这么说,但谁也不知道明天陛下还能不能醒过来,在疾病面前,生命停止在此时此刻是极其常见的事情,每一次见面也许都会是最后一面。

旁边的瓦斯眼眶发热,忍不住低头抹了把脸,记忆中的陛下是英武的,如同塞特一般拥有强健的体魄,哪里见过陛下这般无力的时候。

后面的几个侍卫默默低下了头,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这个强大的男人不会希望被别人看到自己虚弱的模样。

就在众人以为陛下仍旧出于昏迷状态,无法回应时,营帐内响起一道很细微的声音,运气很好,恰好这一刻无人说话,风也停了,黄沙安静地停留在地面,四下寂静无声。

“阿…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