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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赫里斯抿唇,纠结了片刻,还是听话地坐了回去。

“如今我在王后的手下做事,可以调度麦德查人,神殿那边我也有一点话语权,”伯伊说,“但这些还不够。”

他说:“而你的底牌刚好弥补了我的空缺。”

暗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恍然,拉赫里斯垂在身侧的手因为内心的波澜而不自觉握紧:“你是想让他成为你在王后那边的暗桩?”

伯伊抬眼看向他,薄唇勾起浅淡的弧度:“不是我,是我们。”

比起资历尚浅,而且奴隶出身的自己,麦德查人指挥官简直是天选间谍,这张牌可以是王后身边锦上添花的玫瑰,也可以是扎进血肉的尖刺。

“我以为你会毫不犹豫地丢弃无用的棋子。”这是拉赫里斯对自己的定义,从出生开始他就在不断地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

伯伊诧异地看向他,片刻,露出一个微笑:“怎么会,你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在他这里没有无用之人。

拉赫里斯一愣,他很清楚这个人说这句话是因为指挥官塔奥米斯的存在,但某个瞬间,他还是感觉到心脏的位置重重地跳了一下。

在不被需要的人生里,第一次有人说,你对我很重要。

这是一种很难说明的感觉,甚至说不上是激烈的触动,就是很突然地心跳快了一拍。

对人心参悟不透的少年法老还不知道,有一种人擅长玩弄人心,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奸诈狡猾,花言巧语,但仍旧会一次次落入他的陷阱,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猎物。

这个该死的猎人总是很清楚,你最想听到的话是什么,最渴望得到的东西是什么,一步一步地骗取你全部的信任与忠诚。

“你……”拉赫里斯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接这句话,许久他才磕磕巴巴地说:“我,我看你找了工匠,你找他们干嘛?”

伯伊的视线在小孩儿通红的耳朵上一掠而过,不掩笑意地说:“我想要发行货币。”

“货币?”拉赫里斯不太明白,“那是什么?”

“商品交换的媒介,衡量商品的价值,持有者与市场交换的契约。”伯伊说,“它的出现能迅速拉动经济,我们需要钱。”

拉赫里斯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但还是心有疑虑:“如何让子民信任呢?”

货币出现没问题,但谁能为货币进行信用担保,又如何推广,让埃及子民对货币产生信任和依赖。

伯伊一笑:“信用担保当然是埃及的权力机构,还有陛下你。”

他站起身,透过窗户能看到外面正在盛开的花园,然后是繁荣的商业中枢阿赫米姆,再往外就是整个广袤的埃及。

“从人民的需求入手,从游商开始,”他说,“游商逐利,但他们现下最需要的却不是利益,而是保护。”

游商在众多城市之间行走,中途会遭遇大大小小的悍匪,水匪,财产得不到保障,甚至身家性命都是一个问题。

“我们雇佣商人来帮助我们完成巡游工作,用法老的名义支付货币,他们可以通过货币雇佣麦德查人的卫兵护送他们前往下一个城市。”

游商是各个城市的主要流动人口,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迅速将货币的使用铺开。

金银宝石作为交易媒介时,价值不明确,沉重难以运输,需要大量的人力,容易成为悍匪的目标,这些都是商人目前无解的困局。

货币的出现,必然会受到商人们的追捧和大力推行,他们对货币的需求远远大于普通百姓,但普通百姓又非常依赖商人。

“麦德查人的卫兵我们并不是指挥他们做事,同样支付他们货币,作为薪俸,他们可以和当地的神殿采买圣水,护身符和粮食。”

粮食和信仰是埃及百姓的刚需,而神殿掌控着各个地区的粮食采买运输。

“神殿将收回的货币交付给我们,我们为他们填补上粮食的空虚。”

神殿收上来的粮食每个季度都需要上交到国库,想要出售粮食必然需要将售出的部分补上。

“除了游商和卫兵,我们还要为百姓提供就业,在岗位上支付货币,让货币流通起来。”如今的埃及子民是农忙耕种,其他时候就是修建城市建筑和金字塔。

唯一能获得的报酬就是食物和水,如果他们在岗位上除了得到食物和水,还有工资,哪怕工资稀薄,他们也会非常乐意。

“这就是我们需要完成的第一个环节。”伯伊说,“形成一个完整的货币流通闭环。”

拉赫里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沉思许久,说:“最后回到我们手里的货币,我们再以同样的方式用出去?”

伯伊一笑,他喜欢和聪明的家伙聊天:“对,从阿赫米姆开始,我们沿着尼罗河一路向北前往孟斐斯,埃及所有的商业城市,人口密集的城市我们都会经过。”

如果他们还在底比斯,想要推行货币会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任何一支势力都不会任由他们利用这样的方式掌握国家的经济命脉。

“那会不会有人伪造?”拉赫里斯蹙眉。

“货币上加印麦德查人的金印,”伯伊扬起唇角,“既然麦德查人的金印难以仿造,那就不能浪费,我有一些防伪的技巧,会和货币的工匠讨论可行性,同时对伪造者施以重刑,提出举报假I币的奖励制度。”

不说现代的防伪技巧有多么强大,即便是在古代,古人也有一套相对完善的防伪技术,比如骑缝章,多色套印,加盖印鉴,水印技术,复杂的图案设计等。

在华夏的唐代“开元通宝”,其上面的文字就是书法大家欧阳询书写,字体自成风骨,难以仿制。

伯伊看着拉赫里斯,略略沉思后说:“把你的字放上去,别人大概也模仿不了。”

拉赫里斯:?

这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若是被王后发现了怎么办?”拉赫里斯沉吟,他们身边还跟着米维尔,这也是王后安插在他们身边的眼线。

伯伊颔首,笑道:“所以我们速度要快,赶在米维尔意识到以前铺遍整个尼罗河流域。”

货币发行之初,伯伊自然是要时时去盯着。

想要在这个还处于以物易物的文明发行一个完全崭新的东西,自是没有那么容易,伯伊也做好了要打持久战的准备。

在此之前,即便大家时常抱怨交易麻烦,总是难以换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或者很难和对方意见达成一致,但从来没有人提出过发行货币这样的想法。

所以拉赫里斯也很是好奇,这个货币到底能不能成功发行,让埃及子民们接受并且愿意使用。

拉赫里斯以为伯伊会以法老的名义进行演讲游说,但并没有。

跟着伯伊行动的第一天,伯伊去寻了伊西祭司,拉赫里斯想要跟着,他也不阻拦。

两人找到伊西祭司的时候,伊西祭司正在酒馆里和人喝酒,她坐姿豪迈,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手里的酒杯在桌上敲得叮当作响。

“老板,再来一杯!”她整张脸都红了,一个人的声音硬生生把酒馆里的嘈杂给压了下去。

“伊西祭司好像喝醉了。”拉赫里斯猜测。

伯伊看他一眼,说:“她的酒量不错。”

哪怕现下的酒度数不高,能从早喝到晚也是很惊人的酒量了。

拉赫里斯点点头,表示赞同:“我没喝过酒。”

在埃及,三五岁喝酒都不算少见,拉赫里斯在更小的时候,经常看到自己的两个哥哥都会偷偷去行宫的酒窖里喝酒。

他自己却没喝过,因为他的母亲不喜欢,他便也不碰酒。

伯伊:“那你可以尝尝。”

拉赫里斯不太明白:“你不是不喜欢酒吗?”

他分明记得当初伯伊面对伊西时,那种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的模样,而且很多次,别人喝酒,伯伊都是在饮用清水,果汁。

伯伊嗯了一声说:“我不喜欢是我的事,你应该尝试一下再决定自己的喜好。”

两个人并肩进入酒馆,走到伊西身边。

伊西大概是喝得挺多的,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旁边多了两个人,最先看到他们的是坐在对面的人,大概是伊西新结交的酒友。

“咦,伊西,好像是找你的,嗝——”那人说着话,忍不住打了个酒嗝,销魂的味道哪怕是隔着一张桌子也阻拦不住。

伯伊闭了闭眼,说:“伊西祭司。”

伊西仰着头看到伯伊的脸,在这乌烟瘴气的酒馆里,这张美人脸更加好看了,伊西心下忍不住惊叹,怎么会有人越看越好看的。

“想要找你帮个忙。”伯伊微笑着说:“我有预约过。”

伊西恍惚间想起,好像昨晚出门的时候随侍有跟她提过,阿伊祭司想要约她见面的事情。

只不过她这一喝就是一整晚,完全把这事儿给忘了。

“哦哦,”她揉了揉眼睛,站起身对着对面的酒友说:“我先回去了,下次再喝。”

酒友喝得比她还要醉上两分,只是点头的动作都差点给自己摔了下去。

寻到了伊西,伯伊和拉赫里斯跟着她一起离开酒馆,三人倒也没有去特意寻找什么地方直接就去了伊西在阿赫米姆的住处。

一间不大的房子,本来是当地人住的,只不过被她用两袋粮食暂时租了下来。

“你们先坐。”伊西随意地指了指地上的坐垫,然后就进了里屋去洗漱。

房子里没有椅子,只铺了地毯,放着坐垫和矮几。

在埃及,椅子是权力和身份的象征,平民家里通常不会放置椅子,伊西不讲究这些,原主人怎么布置她也就怎么住。

柜子和桌子上堆满了书籍和各式各样的植物,大概是治疗用的草药。

伯伊和拉赫里斯坐了一会儿,伊西就出来了。

刚刚还醉眼迷蒙的人,不过是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洗了脸,再见时就已经十分清爽,除了眼尾还染着薄红外,任谁看到她都不会想到这人喝了一晚上的酒。

“寻我做什么?”伊西走到矮几前盘腿坐下,伸手想要去拿桌上的水壶倒水,手却捞了个空。

她睁了睁眼,又伸手去捞,明明水壶就在桌上,愣是捞了三次都没抓到。

伯伊见状,伸手拿起水壶,帮她到了一杯凉水。

伊西嘿嘿一笑:“多谢阿伊祭司。”

“伊西祭司客气了,”伯伊直白地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我想要调制一种草药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