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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问过识字的同伴,会看字是不是很好。

同伴说:“会以前觉得识字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但会了感觉也就那样,都是些死板的东西,看了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塔那罗对这样的说法是不相信的,他觉得对方是怕他嫉妒,因为那个同伴因为识字做了近侍,阿伊从奴隶成为了大祭司。

这一切都是因为识字。

所以他很想知道,这些字到底代表着什么,是不是写着通天之道,所以这些人才能一路高升。

伯伊抬眼看向他,举起手里的书说:“这是一本工匠杂谈。”

塔那罗:“直接找工匠学习,不是比看书来得更快吗?”

伯伊略一挑眉,看着他说:“只有活在底层的人才会事事亲为。”

塔那罗垂在身侧的手捏住衣角,喉头滚了滚,最终只说了一个哦。

巴特哈哈笑了一声,蒲扇一样的大手用力地拍打在他的肩背上:“识字真没什么意思,我就不爱学,想要成为大祭司也不是看书就能成的,咱们这些小人物可就别琢磨这些了。”

塔那罗没忍住说道:“那是因为你识字。”

四个随侍中,巴特和巴尔是识字的,每一个识字的人都是这样,总是说得风轻云淡,如果他有巴特这样的条件,一定会好好利用。

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只是一个底层的随侍,成天干的都是伺候人的活儿。

巴特没有听出他话里带刺,倒是巴尔多看了他一眼,微微皱了下眉。

“你要想学,我教你们啊。”巴特大大咧咧地说。

这里的你们还包括了阿曼特。

阿曼特眼睛一亮:“好啊好啊。”

塔那罗却是紧紧攥着拳没说话,让一个和自己同样层次的人教他,这种事情让他感觉到耻辱。

伯伊全然不在意其他几个人都在聊什么,只是在喝水的时候,视线不经意间掠过塔那罗。

很短暂的瞬间,他收回视线,神色淡淡地翻过一页书。

城门口挤满了围观的商人和平民,所有人都对法老充满了好奇。

事实上,除了生活在底比斯的人,鲜少有人见过如今的法老,只知道还是一个半大年纪的少年。

幸好阿赫米姆的城主有所准备,让卫兵把主干道给清理了出来,将人群强行阻拦在道路外。

车队最前方是米维尔和他的亲卫,交接的事情自然也是交由他们。

这个过程中,法老完全没有露面。

车队在城主队伍的护卫下缓缓穿过城门,走进城市。

跟在后面的伯伊一行人也终于看到了阿赫米姆是怎样的一座城市。

和底比斯相比,阿赫米姆的繁华很不一样。

大街小巷都能看到商人在穿行,旅店门口停满了歇脚的骆驼和马匹。

商人们穿着各色的衣服,行走间身上的配饰叮当作响,售卖食物的摊贩吆喝着期待途径的旅人会光顾自己的生意。

围观的民众纷纷下跪,向法老献上最高的敬意,同样的虔诚,但和底比斯相比,这座城市的人显然会更加理性一些。

至少伯伊没有看到向底比斯那样有人疯狂呼唤法老,流泪尖叫的现象。

这也许就是信仰差异的缘故。

在这些有着其他信仰的城市,他们绝对忠诚于主神的同时,也会更亲近属于自己城市的神明。

“巡游什么时候开始?”伯伊问的是阿赫米姆的巡游。

巴尔拿出行程的手册,这是神殿制作的,特意给伯伊送了一份,平日里是巴尔拿着。

巴尔迅速扫了一眼:“只要民工那边能跟上,就是后天正常举行。”

伯伊颔首,收起了手里的书,随手搁置在桌案上。

进了城,想必很快也就下车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队伍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很快,彻底停下。

伯伊伸手,巴特立刻把斗笠递给他。

这斗笠是伯伊找法老宫殿的工匠做的,编织的草帽边缘一圈坠着白纱。

古埃及人更喜欢用面纱,但伯伊实在是不喜欢面纱覆盖在脸上的感觉,总让他觉得不是那么卫生。

戴上斗笠,伯伊这才走下马车,刚一下车就感觉到迎面扑来的热气,裹挟着风沙拍打在白纱上。

伯伊环顾一圈。

阿赫米姆城主安排的下塌处是一座极为恢弘的宫殿,虽然比不上底比斯的诸神殿,但也不遑多让。

加上埃及建筑向来喜欢庄严的建筑风格,搭配上色彩明艳的神明挂毯,装饰,怎么看都不会太差。

“这是城主府?”伯伊问身边的巴尔。

“不是,”巴尔摇摇头说,“这是法老的行宫。”

伯伊:“………”

小法老那没权没势的样子,倒是让他的判断失去了准头,总觉得寒酸。

现下一想,法老在当下已经存在了上千年,每一任法老大概都会盖点东西,除了必要的陵墓金字塔以外,自然还有行宫。

此行除了法老,其次就是祭司团和负责护卫的军队,自然是所有人都被安排进了行宫。

后面跟上来的民工队则是安排在附近的行馆。

抵达的当天,伯伊难得好好沐浴了一番,路上实在是条件不允许,水源珍贵,哪怕他洁癖,也不会在荒漠上用水洗澡。

但到了城市就不一样了。

一番沐浴结束,躺到床上,伯伊已经失眠了许多天,罕见地有了些困意。

他闭上眼,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阳光穿过窗户洒在床榻上,伯伊估算了下时间,坐起身的瞬间,太阳穴猛地抽痛了一下,他伸手按压住,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阿伊这个偏头痛还真是不疼不知道,一疼要人命。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正在狂跳,指腹下血管好像要被撑炸了一样。

“阿伊,起了吗?”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伯伊闭了闭眼,缓了一下,这才出声:“什么事?”

因为头疼得厉害,他的语气说不上好,尤其是以对方的身份来说,堪称恶劣。

门外的拉赫里斯一愣,浓密的眉毛皱起:“你怎么了?”

他早上便来过一次,但阿伊的随侍说大人还没起,于是他就回去了。

门里传出来的声音略略有些沙哑,听着像是还没完全清醒的样子,带着一种说不清的缱绻意味。

”我能进来吗?“拉赫里斯曲起手指在门上敲了两下。

头疼越发剧烈,伯伊无声地吞咽了下唾液,有种想要把脑袋掰开看看里面结构的冲动。

等不到回答的拉赫里斯索性也就不等了,直接推开门走进去。

屋里萦绕着淡淡的香味,拉赫里斯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但他在伯伊身上闻到过,还挺好闻的。

他的视线落在里间的床榻上,伯伊坐在床边,许是刚起床的缘故,身上还穿着寝衣,单薄的衣服下是大片雪白的皮肤。

那人弯着腰,手握成拳抵着额头,光洁的后背上浸出一层晶亮的汗。

“你怎么了?”拉赫里斯皱起眉,大步走过去。

伯伊疼得额角的青筋都蹦出来了,但看到他走过来,却还是第一时间扯过床边的衣服穿上,时刻维持着自己的体面。

拉赫里斯看了眼他的衣服,心想,穿得歪歪扭扭地还不如那寝衣看着顺眼呢。

“陛下怎么亲自来寻我了?”伯伊缓了口气,放下手的同时,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这是想好了?”

他问的自然是筹码的事情。

拉赫里斯抱着手,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他脉络分明的手背上,一顿,没说什么,挪开了视线说:“本来是想约你出去走走。”

顺便延续一下那天夜里的话题。

“但我觉得你现在休息会比较好。”

拉赫里斯自然看得出来,伯伊现在的状态不对劲。

“不用,现在就可以,”伯伊说,“不过陛下需要等我洗漱一下。”

多年的职业习惯,他喜欢速战速决,无论是什么事情,拖延向来只会错失良机。

区区偏头痛而已,在现代这几乎是和痔I疮一样普遍的百家病,怎么可能压垮伯伊大律师。

“我看你现在似乎不太舒服。”拉赫里斯觉得这件事晚些谈也是没问题的,毕竟自己很难找到更好的其他选择。

太阳穴狠狠抽了下,伯伊眼前蓦地一黑,差点没站稳,被拉赫里斯眼疾手快地扶住。

拉赫里斯拧着眉,姿态强硬地把人按在床上,让他坐着,语气不善地说:“你是在逞强吗?”

缓过了那一阵剧痛,伯伊的眼轻而慢地扫过少年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合作的前提再加一条。”

稍顿,他说:“我不喜欢别人强迫我做任何事情。”

哪怕只是把他按在床上这样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