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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眼,吓得丁寿翁一个激灵,连忙低下头。

丁大全方才笑了笑,道:“老夫说了,很喜欢你。你不必理会贾师宪,安心当老夫的孙婿。”

“贾相公若知道我背叛了他……他那人什么事做不出来?我一开始也说了,是真心投靠丁相,但不敢在两位相公之间掺合,还是到蜀地去吧。”

“理由,坚持赴蜀的理由。”

李瑕忽然道:“我上交的那份情报是不全的,为何这两天也没人找我问?”

丁大全道:“急什么?枢密院核对过,自会与你讨要。”

“枢密院若看过情报,该知兀良合台战略上有失误,西南战事有立功之机。”李瑕道:“只要丁相推举我,我愿为丁相立功。”

丁大全显得并不太在乎这些,他只在乎李瑕是否拂逆他。

“你想得复杂了,不必管这些,成亲便是。”

李瑕心知丁大全已没有太多耐心,再拒绝,马上就要翻脸。

小人远之则生怨,何况是对人生杀予夺的小人。

李瑕缓缓端起一杯酒,做犹豫状,目光却看向厅外。

算时间,消息也该来了。

他绝不愿娶丁家女。

终于,一个小厮赶来,禀道:“阿郎,关阁长来了。”

李瑕本以为是孙应直遇刺的消息来了,闻言有些忧虑。

不多时,转进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

“哎哟,丁相!吓死我了,才走到青瓦子,正见有人把孙应直刺死啦!堂堂一个太常寺少卿,说没就没啦……”

……

关德吃了两口酒,好不容易才缓下心神。

他先是想起了正事,将一纸消息递给丁大全,两人商量了如何对付太学那些人。

这事说罢,话题又转回孙应直遇刺之事……

“原来他是要来见丁相的?好巧不巧,那凶手我还见着了,一个年轻人,长得倒是好,不过是病痨子,临安府正缉拿呢,满城搜捕……”

李瑕听了,脸色毫无变化。

又聊了一会,丁大全问道:“李瑕,此事你怎么看?”

“此事是冲着我来的。”李瑕道:“我失手打死了孙四郎,今夜才想向孙少卿赔罪,孙少卿就遇刺了,这未免太巧了。”

关德惊讶道:“竟是如此?”

“与我一同北归之人,皆有伤在身,凶手扮成病痨子,显然是要栽赃我。前日面圣之后,既是捧杀,又是构陷,也不知是谁在对付我。”

丁大全摆了摆手,道:“对付你?对付你岂须杀一个太常卿?此事是冲老夫来的。”

“是。”吴衍道:“皆知李瑕与孙少卿有过节,李瑕正在丁相府,孙少卿又死在赴会途中。凶手不论是谁,满朝百官必咬定是丁相肆无忌惮,擅杀大臣。”

他说完,还补了一句,道:“便如董槐一事。”

“是啊,去岁差点杀了董槐,今夜老夫邀的人,那些人不会放过这机会攻讦老夫。”

李瑕道:“是我给丁相招祸了。”

关德道:“招什么祸?假道学一惯是这破德性,凡有脏水都往我们头上泼,烦也烦死了。”

他说到这里,又是“哎哟”一声,道:“我当时在场,是不是还要说是我亲自带人去杀的?这些老花根不要脸!丁相你当时就该杀了董槐,赶走他真是太客气了,咱们合该把谢方叔也杀了,毒死他!原本我今日就能给谢方叔下毒……”

丁大全道:“关阁长放心,此事老夫应付,你先回宫吧。”

关德还兴致勃勃,扯着尖细的嗓子说要弄死谢方叔云云,又几句之后才站起身。

“那我回宫去了,丁相可得多派些人保护我,今日真是吓死了。”

这人终于是走了,厅上安静下来。

丁大全起身踱了几步,忽将青色的脸凑到李瑕面前,深深凝视着他。

“不是你派人做的?”

“我派人做的?”李瑕一愣。

他想到了韩承绪说的许多反对刺杀的理由,沉思着,缓缓道:“若是我刺杀孙少卿……百害而无一利。”

丁大全点点头,直起身道:“你还算聪明,知道不该行刺高官,此绝非明智之举。”

“是。我面圣时才说了在北面常用刺杀手段,若贸然行刺,很容易查到我。”

“不是你还有谁?”

“不知。”李瑕道:“我担心的是,接下来还会有更多证据指向我,以此对付丁相。”

丁大全沉吟半晌,忽道:“那三个缺额,你考虑去哪个县?”

李瑕道:“叙州庆符县。”

“吴衍,告知吏部,加急办。”

“是。”

“谢丁相。”

“散了吧……”

自有小步辇落在厅外,接丁大全回后院。

有心腹慕僚亦步亦趋在他身旁,问道:“丁相不是要留李瑕为孙婿?”

丁大全喃喃自语道:“孙应直之死不论何人所为,矛头必会指到李瑕与老夫头上……这小子在临安已成众矢之的,外放两年也好,让他受些挫折,磨了棱角,自会回来求着给老夫当孙婿。”

“若孙应直是李瑕派人杀的又如何?”

“又如何?你还要揭穿他不成?说是他做的、与说老夫做的有何区别?正是出了这事,老夫反而该洗清他的嫌疑。拜相之前,不能有一点把柄!”

“可若真是他杀的,这也太……”

“老夫既非临安府、又非提点刑狱司,在乎孙某人是谁杀的?什么玩意?说多少次了,关键是相位、相位!”

“是,是,关键是相位,是小人太多嘴了。”

然而,话到这里,忽有人跑来禀道:“阿郎,李瑕才出府,已被人拿了……”